风雪停了,但寒意更重。
内阁的朱漆门紧闭半月,那份《灯变案卷归档疏》压在首辅案头,连批红的印泥都未沾上一星。
宫墙之内,沉默如铁幕垂落。
可城中已有暗流涌动。
沈砚舟彻夜未眠。
大理寺后堂烛火不熄,他翻遍尘封的《贞元律·典藏条》实施细则,指尖最终停在一行小字上:“民议两度以上、官勘一次属实者,若三旬内未决,自动转入备档流程。”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许久,忽然轻笑出声。
“原来不是没有路,只是他们以为没人敢走这条路。”
天未亮,他便命书吏将七大证据副本重新装订——万民联署册、心碑分布图、羽林旧档摘录、黑石驿轮值名单、冬衣发放账簿、幸存老兵口述实录,以及苏锦黎亲笔整理的《灯变夜禁军调动反常点分析》。
每一页加盖大理寺骑缝印,封缄齐整,不求呈御前,只求入国史馆档案司之手。
“不为批复,只为依法生效。”他说完,亲自推开了国史馆侧门。
那一日,三百二十七枚微型陶碑悄然启程。
柳知秋带着绣议会的女使们分赴各州县,脚步轻却坚定。
这些陶碑不过拇指长短,正面刻死者姓名与生辰,背面镌一句当年被焚的灯诗残句:“明月照沟渠,亦曾映玉堂”。
凡有亲属存世之家,皆可嵌入祖堂神龛底座,代代供奉。
消息传开,民间震动。
有人抱着残破家书登门认亲,纸页焦边,墨迹模糊,却仍能辨出“父殁于灯变”四字;有老妇颤巍巍取出半块烧焦的佩玉,说是儿子临终前塞进她手中的信物;更有隐姓埋名十年之久的遗孤,在街头听见“王府将编纂《贞元遗民录》”的消息后,当街跪地痛哭,递上一封从未寄出的绝笔诗。
周砚卿放的风,像一把钝刀缓缓割开旧疤。
而裴文昭站在太学讲台之上时,手中多了一份黄绢抄本。
“诸位可知,什么是‘春秋笔法’?”他声音不高,却穿透满堂寂静,“是曲笔?是讳饰?还是以一字寓褒贬?”
他顿了顿,展开那卷伪造的“先帝口谕”:“昨夜,有人塞给我这个——‘灯诗蛊惑人心,永世不得复提’。说是先帝遗训,当为国讳。”
台下学子屏息。
他又取出另一张纸,铺开比对。
“同一批南城浆纸,同一道宫外私印,连墨色氧化程度都一致。这不是起居注原档,而是昨夜才做的赝品。”
满座哗然。
裴文昭冷笑:“他们怕了。怕真相不止藏在史册里,还活在人口中、心里、祠堂上。既然如此……”他举起火折子,当众点燃那伪证一角,“从今日起,每增一页新证,我便公开销毁一份谎言。”
火焰升腾,映着他清瘦面容,如执炬行于长夜。
与此同时,七王府书房灯火通明。
萧澈靠在软榻上,咳了几声,帕子依旧染血。
但他眼神清明,甚至带一丝难得的锐利。
苏锦黎坐在案前,手中握着刚送来的名录——三百二十七个名字,已全部铭刻完毕,无一遗漏。
“他们想拖,我们便绕过去。”她说,“制度可以被卡住,人心却不会一直沉默。”
萧澈点头,目光落在窗外檐角那对琉璃铃上。
风止雪歇,双铃静悬,却仿佛仍在共振。
“根已经扎下了。”他低声道,“现在,该让树影遮住某些人的眼睛了。”
苏锦黎抬眼看他。
他知道她在等什么——下一步。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敲了三下扶手。
门外,暗卫无声出现。
“查一查,”萧澈淡淡道,“这些年,谁一直在碰户部最不起眼的旧账?尤其是关于贞元二十年前后的地方税赋调度、军饷拨付记录。”
暗卫领命而去。
苏锦黎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
钱,从来不只是钱。
它会说话,尤其在没人注意的时候。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远处钟鼓楼顶。
晨光中,无数屋檐下的琉璃泡泛着微光,像星辰落地,又似亡魂睁眼。
记忆不再只是骨头里的回响。
它正在成为规则,成为仪式,成为不可否认的日常。
而那些试图抹去过去的人,正一点点被自己的恐惧逼到死角。
书房重归寂静。
萧澈闭目倚靠,唇角浮现一抹极淡的笑。
有些棋,现在还不能落子。
但总得有人,先看清棋盘。
大雪初霁,宫墙内外的积雪尚未清扫干净,国史馆却罕见地在清晨便打开了侧门。
一队青衣书吏抬出七只檀木匣子,整齐摆放在正厅长案之上。
铜牌悬挂于匣首,墨字清晰:《贞元灯变案备档文书》。
消息是昨夜传开的。
有人说,是大理寺评事沈砚舟依律触发了自动归档程序;也有人猜,是七王府暗中施压,逼得内阁不得不放行。
但无论缘由如何,今日之开馆,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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