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下朱笔,凝神细听。
那童谣重复三遍,每一句都似有所指,竟隐隐含着古籍典故,巧妙驳斥着近日流传的《熄灯论》谬误。
夜深,紫宸殿偏室烛火未熄。
皇帝独坐案前,朱笔悬在半空,面前是拟好的《禁灯令》草诏。
窗外雨声渐歇,风却穿廊而过,带着一股湿冷的铃音,忽远忽近。
他皱眉欲斥内侍,忽闻墙外巷中传来稚嫩歌声,清脆如露滴石阶:
“昔有士子论礼严,不许孤灯照寒原。
可知《礼记·丧服》言:‘心丧三年,不以服拘’?
灯非祀典何妨祭,一念未忘即孝思。”
他一怔,提笔的手顿住。
这不是寻常童谣。
第一句直指《熄灯论》核心,第二句引《礼记·丧服》驳其“无礼”之罪——古礼本重心意,岂在形式?
第三句更借“心丧”之说,将百姓点灯之举升为合礼之举。
三处典故,层层递进,竟比朝堂辩疏更显精妙。
他又听下去。
“《春秋》书灾异,为悯苍生苦;
今见万家灯,胜读万卷书。
若言此灯乱纲常,试问仁政从何出?”
皇帝缓缓放下笔。
这已不是孩子唱玩,而是以经义为刃,悄然重构礼法解释权。
谁教的?
宫人不会,私塾先生不敢。
他凝视火盆中跳跃的光影,忽然开口:“传沈知意。”
片刻后,青灰斗篷的女官跪于阶下。
“这些词,真是孩子编的?”他声音低沉。
沈知意垂首,指尖微颤:“是,也不是。”她顿了顿,“是她们娘亲教的——说是……从梦里学来的。”
殿内死寂。
皇帝冷笑一声:“好一个‘梦里学来’。”他站起身,走到火盆前,将那纸诏书轻轻投入焰中。
黄纸卷边、焦黑、化为飞灰,像一场无声的退让。
数日后,崔焕之家起火。
火势不大,却蹊跷地烧尽书房藏书,连祖传《五经注疏》手抄本也未能幸免。
仆役扑灭余烬时,唯有一幅旧画完好无损,高悬墙上——正是《千灯祭图》。
画中群灯如星海,每一盏下皆有名姓,密密麻麻列着阵亡将士与守边遗属。
而在追思名录最上端,赫然写着“崔明远”三字——那是他祖父的名字。
崔焕之立于画前,浑身发抖。
他记得清楚,祖父临终前曾握着他手说:“我一生讲礼守正,可若礼不能容哀,那礼还有何用?”当时不解,如今却如雷贯耳。
那一夜,他独坐废墟般的书房,提笔写下《灯礼新解》。
墨迹未干,一阵风从窗缝钻入,吹动案角一张薄纸。
那是近日从江南传来的绣铃图样,背面一行小字隐约可见:“规则是他们的,但故事,永远是我们的。”
喜欢庶女攻略:病弱皇子的千层套路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庶女攻略:病弱皇子的千层套路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