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竹捏着糖纸,目光却落在琉璃身上。
那姑娘正扶着镜墙站直,淡金瞳孔里的光越来越亮,像是要把整面镜宫都看穿。
她突然想起荒星老猎人说过的话——变异的眼睛,能看见活人看不见的魂。
"晚竹。"琉璃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破茧般的清冽,"我看见蛊虫的本体了,它在..."琉璃的淡金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掐进掌心,鲜血混着冷汗渗出来——变异瞳力翻涌的灼烧感从眼底直窜后颈,却比不过她看清虫巢位置时的震颤。"左侧地下三尺!"她的声音破了音,像被扯断的琴弦,"是它的巢穴!
那些银线蛊都是从那里爬出来的!"
玄甲的绣春刀几乎是擦着苏晚竹发梢劈下的。
这位皇帝近卫的手腕稳得像荒星最老的矿工,刀背重重磕在青石板接缝处,"咔嚓"一声,碎石飞溅中露出巴掌大的黑洞。
洞里翻涌着青灰色黏液,无数半透明的虫卵正裹在黏液里蠕动,每颗虫卵裂开时都会蹦出指甲盖大小的银线蛊,虫身还沾着未蜕尽的膜。
"晚竹!"陆昭的声音带着冰碴子。
他反手从腰间摸出震雷珠的瞬间,苏晚竹已经拽着琉璃退到墙角——那东西是御林军特制的,炸碎三阶辐射兽的骨头都不在话下。
震雷珠擦过沈青崖肩膀时,他锦袍的袖口"刺啦"一声绽开,露出下面爬满绿斑的皮肤。
爆炸声像荒星雨季的惊雷。
虫巢所在的地面被炸出个焦黑的坑,黏液溅在墙上滋滋作响,虫卵碎成黏糊糊的浆,混着银线蛊的残肢四处飞溅。
沈青崖突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踉跄着扶住铜镜,指节抵在镜面上,竟将三寸厚的青铜镜压出蛛网裂纹。
他脖颈处的荧光纹路正在剥落,露出下面溃烂的血肉,腐臭的脓液顺着锁骨流进衣领,"我的蛊王...我的命蛊..."
苏晚竹看着他的指尖在镜面上抠出血痕。
五年前在荒星流民窟,她见过被辐射兽啃食的幸存者也是这样——明明疼得要疯,却还死死抓着最后一丝生的希望。
可此刻她心里没有半分怜悯,后颈被追踪蛊咬过的伤口还在发烫,那是周氏当年为了确认她死在荒星种下的毒,是沈青崖帮着养的蛊。
"你以为用蛊虫绑定我的命数,就能把灾星的罪名坐实?"她踩着满地碎瓷片往前走,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尖挑起沈青崖一缕染血的发丝,"可你忘了,荒星的流民连辐射晶核都能挖穿,怎么会被小小的蛊虫困住?"
沈青崖突然抬头。
他的左眼已经被溃烂的皮肉糊住,右眼却红得像浸了血,"你根本不知道...周氏那老东西...她连你娘的命都..."
"够了。"陆昭的绣春刀抵住他后心。
这位向来冷静的锦衣卫千户呼吸有些乱,苏晚竹注意到他握刀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方才震雷珠爆炸时,他明明可以退得更远,却硬是用冰晶盾替她挡了半片飞石。
此刻他盯着沈青崖溃烂的脸,声音比冰棱还冷,"你该庆幸,晚竹不想听这些脏东西。"
沈青崖的笑带着血沫。
他突然反手抓住陆昭的刀背,指甲缝里的脓水渗进刀鞘的雕花:"她娘的玉镯...在周氏的妆匣最底层...你以为那是定情信物?
那是..."
"砰!"
最后一面铜镜轰然崩塌。
苏晚竹的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她望着满地碎片里自己的倒影——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镜中映出个穿月白衫子的妇人,正弯腰替小女娃系发带,发间玉镯碰出清响。
可等她眨眨眼再看,碎片里只剩自己泛白的指节,和沈青崖越来越弱的喘息。
"晚竹?"陆昭的手覆上她后颈。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冰刃的凉意,正好压住她发烫的伤口,"他在乱说话,别信。"
苏晚竹吸了吸鼻子。
她弯腰捡起短刀,刀刃在沈青崖眼前晃了晃:"你说的那些,我迟早会查清楚。
但现在——"她刀尖挑起他下巴,"你该为自己做过的事还债了。"
沈青崖的瞳孔逐渐涣散。
他望着头顶透进的月光,突然轻声道:"原来...原来被蛊虫反噬是这种滋味...比荒星的酸雾...还疼..."话音未落,他喉间涌出大团黑血,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瘫在地上,溃烂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最后只剩具裹着烂肉的骨架。
琉璃突然扶住墙。
她的淡金瞳孔褪去最后一丝光,整个人晃了晃,玄甲眼疾手快地搀住她:"姑娘,您这眼睛..."
"没事。"琉璃扯出个苍白的笑,"就是...有点晕。"她望着地上的骸骨,又看了看苏晚竹,突然压低声音,"方才用瞳力时...我好像看见...沈青崖的魂被蛊虫啃了。"
苏晚竹没接话。
她蹲下身,用刀尖挑起沈青崖腰间的玉佩——那是块羊脂玉,刻着半朵残梅。
她记得周氏房里也有块同样的,是当年苏老爷送的定情信物。
"走了。"陆昭把披风披在她肩上。
他望着镜宫深处逐渐倾斜的梁柱,声音里带着点催促,"玄甲去引开守卫了,琉璃需要处理眼伤,这里..."
"等等。"苏晚竹转身看向沈青崖的骸骨。
月光透过坍塌的屋顶洒在上面,她看见骸骨的胸口位置,有冰晶正在缓慢凝结——细小的冰棱从地面爬上来,裹住烂肉与白骨,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
陆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冰晶。
极淡的寒气顺着他的指尖窜进经脉,他挑眉:"锦衣卫的冰魄诀?"
苏晚竹没说话。
她望着冰晶里逐渐模糊的骸骨,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有些债,要笑着看他们还。"此刻她摸着后颈已经结痂的伤口,终于露出个笑——那笑里没有荒星流民窟的狠劲,也没有宅斗时的算计,只是单纯的,解脱。
"走吧。"她拉住陆昭的手,"这里的事,该结束了。"
镜宫深处传来最后一声轰鸣。
陆昭回头时,正看见那团冰晶裹着骸骨缓缓沉入地面,像被大地吞噬的秘密。
他握紧苏晚竹的手,袖中蜜枣的甜香混着血锈味涌上来——这大概就是,活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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