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硬生生啃噬着玻璃,刺得人耳膜生疼。
林小满循声望去,只见站在第三排的那个汉子正低着头,一脸茫然地戳着手腕上的投影屏。
那上面,原本应该显示的“张卫东”三个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还在不断跳动的乱码,最终定格为冰冷的荧光绿字符:0019。
“喊你呢,老张!”旁边有人推了他一把。
“没……没反应啊。”汉子皱着眉头,把手腕举到林小满面前,神色局促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林先生,系统显示我的ID刚刚自动更新了。它说……旧称谓已被标记为‘非标准通信冗余’,现在我是0019 。”
林小满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队列末尾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的惊呼。
几个凑在一起嬉闹的小孩正捂着耳朵,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们刚才只是试着喊了对方的小名“胖墩儿”,耳内植入的助听与翻译模块就立刻释放了一道微弱却尖锐的电流。
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在广场上空回荡:“警告。检测到未授权身份指代。请使用标准序列号进行交互。重复,请使用标准序列号。”
人群骚动起来,像一锅快要烧开却被强行盖上盖子的水。
林小满没有说话。
他缓缓合上那本边缘已经磨出毛边的名单册,手指用力得指节发白。
他把册子塞进怀里最贴近心脏的口袋,那是护住一口将熄的火。
“去他妈的标准序列号!”
一声怒喝炸响。
楚惜音一把扯下耳后的通讯芯片,那是连接“共识网络”的关键端口,也是每个公民的身份证。
她连皮带肉地拽了下来,鲜血顺着修长的脖颈往下淌,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狠狠将芯片摔在地上,抬起脚,硬底靴跟重重碾过。
咔嚓。粉碎。
“你们管这叫优化?”她仰起头,冲着广场四周闪烁红光的监控探头咆哮,眼里的野性比这一百年的风沙还要烈,“连叫人一声乳名都要审批,那不如直接把嘴给我们焊上!”
当天晚上,林小满看见楚惜音从废弃仓库里拖出了那台早已淘汰的扩音喇叭。
她用纳米胶缠好裂开的塑料壳,把它架在了广场最高的旗杆下。
夜风呼啸,她爬上梯子,对着那个黑洞洞的喇叭,没有演讲,没有煽动,只是压低了嗓子,用一种极不标准的、甚至有些走调的方言,喊了一句最寻常不过的话。
“阿妹——收衣服了——”
声音粗粝,带着电流的杂音,却像一把钝刀,割开了火星基地死寂的夜幕。
第二天清晨,林小满数过,有十七个家庭不约而同地推开了严丝合缝的气密窗。
他们对着空旷的街道,用各自家乡的方言喊着亲人的名字。
有带着哭腔的“娃儿”,有笑骂的“死鬼”,还有被剧烈咳嗽打断的“老头子”。
系统警报疯狂闪烁,红光把整片居住区映得像个舞厅,但没人去关。
据说,秦昭在远程调阅了这段足以判定为“反叛”的数据流后,沉默了整整五秒,最后只在那份异常报告上批了一行小字:“环境白噪音·民生级。暂不处理。”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苏昭宁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抗拒她。
只要她开口呼唤一个具体的“名字”,体内残留的云栖神经接口就会产生剧烈的排斥反应——那是灵境云的底层协议在惩罚“无数据锚定的语音行为”。
林小满看见她坐在长椅上,脸色苍白,手指死死按着太阳穴,冷汗浸湿了鬓角,但嘴唇依然在倔强地一张一合。
她在做实验,拿自己做实验。
她在私人笔记里写下:“心跳增加12%,前额叶活跃度下降,杏仁核出现类似‘安心’的波谱。当一个名字不能链接数据库,却能让人停下脚步——它才真正活着。”
那天深夜,林小满路过废弃的通讯站,看见苏昭宁对着那台早已断线一百年的老式座机,拨通了一个永远不会有人接听的号码。
她对着忙音,轻声说了三遍:“阿姨,我是昭宁。我明天……来吃饭。”
而沈清棠那边的麻烦更大。
多名儿童出现了严重的“命名认知混乱”,他们分不清自己到底是那个冰冷的“C5”,还是父母口中的“豆芽儿”。
沈清棠没有开任何镇静剂,也没做脑波干预。
林小满走进医疗区时,看到她正握着一位母亲的手,按在孩子的脸上。
“闭上眼,”沈清棠的声音温柔却不容置疑,“别看编号。用手摸。记住他鼻梁的弧度,摸摸他嘴角的深浅,感觉一下哪边的酒窝更明显。”
那位母亲颤抖着手,指尖划过孩子温热的脸庞,突然崩溃大哭:“上次这么看他……是他三岁发烧那天。”
沈清棠在病历本上重重写下:“身份确认途径新增一项:肌肤识人。疗效显着。”
一周后,系统终于失去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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