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线上的枪声与血腥味似乎还未完全散去,萦绕在雷战的鼻尖与耳际。牺牲战友的面孔,尤其是小王那张年轻却再无生气的脸,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他没有回支队宿舍,而是让司机将车直接开到了市郊的烈士陵园。
雨后的陵园,空气格外清冷潮湿,松柏苍翠,肃穆无声。他踏着被雨水冲刷干净的石阶,一步步走向深处。二叔的墓碑,静静地矗立在一排排同样庄严的石碑之中,照片上的他,穿着笔挺的旧式军装,嘴角带着一丝那个年代军人特有的、混合着爽朗与坚毅的笑容,眼神锐利,仿佛能穿透时光,依旧注视着这片他曾经用生命守护的土地。
雷战默默地将路上买的一瓶高度烧刀子——二叔生前最爱的那一口,轻轻放在墓碑前。他抽出三支烟,熟练地点燃,竖着插在墓碑前的石缝里,看着青色的烟雾在清冷的空气中袅袅升起,盘旋,最终消散。
“二叔,”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深沉的悲痛,“小王……那孩子,走了。昨天凌晨的事。”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压抑情绪,“那帮运‘货’的杂种,不是普通的亡命徒。装备精良,战术熟练,甚至动用了RPG……是硬茬子。”
他深吸一口气,陵园里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涌入肺腑,却驱不散心头的沉重。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上二叔的照片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凝重:
“我在他们运的‘幻影’包装上,看到了那个标记……您当年给我看过的,塔寨的‘塔尖’标记。”
话音落下,周围只剩下风吹过松针的沙沙声,以及香烟静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仿佛是无言的回应。
在二叔墓前伫立了许久,直到那三支烟彻底燃尽,雷战才缓缓转身,脚步略显沉重地离开陵园。他没有返回支队,而是让车拐向了另一个方向——二叔生前独自居住的那套老旧的单位房。
房子很久没人住了,钥匙插入锁孔时能感到明显的生涩感。推开门,一股尘埃、旧木头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在客厅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出空气中漂浮的无数微尘。家具都蒙着白布,一切都定格在二叔最后一次离开时的模样。
雷战没有在客厅多做停留,他径直走向二叔的卧室。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一张旧木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了那张老式木床的床底。他记得很清楚,二叔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跟他说过:“小子,真要哪天我走了,有些见不得光的老物件,就塞在那床底下的破工具箱里,你自己看着处理,别让外人瞧见。”
他俯下身,床底下果然堆着些杂物。他费力地拖出一个沉重的、锈迹斑斑的老式铁皮工具箱,锁扣已经彻底锈死,箱体上甚至还有几处深褐色的、形状不规则的点状痕迹,像是早已干涸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它曾经伴随主人经历过的峥嵘岁月。
雷战找来工具,小心翼翼地撬开了那把牢固的锁。打开箱盖,里面并没有预期的钳子、扳手,只有一个用厚厚的、已经泛黄发脆的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形物件。他的心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一种接近真相的预感混合着对未知的警惕,攫住了他。
他一层层地、极其耐心地解开油布,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沉睡其中的历史。最终,一个同样布满锈迹、边角甚至有些凹陷的铁盒显露出来。这个铁盒比工具箱小一号,但显得更加古朴,也更加……不祥。
他屏住呼吸,轻轻掀开铁盒的盖子。
里面放着两样东西:一本页面严重泛黄、边缘卷曲起毛的硬壳笔记本,以及几张用透明塑料袋小心封存着的黑白照片。
他首先拿起那几张照片。第一张是一张集体合影,一群年轻战士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式军装,对着镜头笑得灿烂,充满了那个年代特有的质朴与朝气。二叔站在中间靠右的位置,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神明亮。第二张照片,则是一片狼藉的村落远景,许多低矮的房屋坍塌或冒着黑烟,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地面上似乎还有模糊的人影在忙碌——那是塔寨村被彻底端掉后的场景定格,充满了胜利后的肃杀与苍凉。第三张照片,角度极其刁钻,像是在极远的距离,通过长焦镜头偷拍的,画面有些模糊,颗粒感很重。内容是一个昏暗的地下室内部,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形状的玻璃器皿、冷凝管和加热设备,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身形瘦削的年轻人背对着镜头,正低头在实验台上忙碌着什么,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和一头略显凌乱的黑发。
雷战的心跳再次加速。他放下照片,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做什么重大的决定,然后,用微微有些颤抖的手,翻开了那本硬壳笔记本。
纸张已经变得极其脆弱,散发着时光和旧纸张特有的霉味。字迹是二叔特有的、略带潦草的钢笔字,墨水是蓝色的,有些地方已经微微晕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破冰:塔寨余烬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破冰:塔寨余烬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