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诚观内,夜色如水。
将一路兴奋又略带疲惫的陈岩交给观内一位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眼神却异常清澈灵动的小道士带去厢房休息后,徐老与玄诚道长对坐在观主静室之中。
一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在古朴的家具上跳跃,映照着两位历经漫长岁月的存在。窗外,山风穿过古松,发出阵阵松涛,更衬得室内一片静谧。
徐老端起面前的粗陶茶杯,抿了一口带着山野清苦气息的茶水,缓缓开口,声音在静室中显得格外清晰:“蜀中白虎已历劫蜕变,青丘之行亦见证其心志坚定,与狐族姻缘得契,根基已稳。东海之滨,幸不辱命,寻得玄武血脉传承者,虽尚在蒙昧,龟蛇双魂交替,然本质淳厚,根基无瑕,假以时日引导,必能承其宿命。”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玄诚道长:“如今,四圣已得其三。白虎主杀伐锐进,朱雀……虽情况特殊,其子郝运亦算一缕变数火种,玄武司掌防御承载。只差青龙,主生机与东方,便可四方齐聚,重定气机。”
徐老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完成大半任务的如释重负,却也有一丝对寻找最后青龙血脉的隐忧。青龙行踪缥缈,最为难寻。
然而,玄诚道长闻言,缓缓睁开了那双仿佛能洞悉天机的浑浊眼眸。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赞许的神色,只是用一种近乎平铺直叙的、带着古老韵律的语气,淡然说道:
“不,已经齐了。”
徐老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齐了?道长何意?青龙血脉……已有下落?” 他迅速在脑中过滤着近期接触过的所有可能与青龙相关的人物和信息,却一无所获。
玄诚道长没有直接回答,他那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静室的墙壁,落在了道观后方,那小小的、安排给陈岩暂住的厢房方向。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刚才引路离开的那个小道士身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玄诚道长收回目光,看向徐老,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形的弧度,“云墨那孩子,便是青龙遗脉。”
“云墨?那个小道士?!”徐老这次是真的惊讶了,饶是以他数百年的心性,也忍不住露出诧异之色。那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眼神干净,带着点孩童天真,引路时步履轻快却规矩的小道童?是青龙?
这怎么可能?!青龙,东方之灵,主万物生发,行云布雨,其血脉何等尊贵强大?即便尚未觉醒,其身上也应带有独特的木灵生机之气或非凡的龙威雏形。可他在那名为云墨的小道士身上,只感受到了属于玄诚观一脉的、精纯平和的清修之气,以及一份远超同龄人的沉静灵秀,却并无任何属于圣兽青龙的显着特征。
“道长,此事……非同小可。”徐老神色凝重起来,“云墨他……身上并无青龙气息显化。”
“龙潜于渊,非无其力,待时而动耳。”玄诚道长语气依旧平淡,“青龙司掌生机,其力内敛,最是绵长。云墨血脉特殊,非外力刺激或特定时机,其龙气深藏于生命本源最深处,不显于外,便是寻常同道,亦难以察觉。唯有当其血脉真正苏醒,或天地气机引动至某一节点,方可见其真容。”
他顿了顿,补充道:“昔年,其祖上遭逢大难,血脉几近枯竭,唯余一丝真灵不灭,托庇于贫道这方外之地。云墨乃其唯一后裔,自幼便在此观中,以清静之气滋养,方能保住这缕微末传承。其心性澄澈,灵台无垢,正是承接青龙生机之力最佳之器。”
徐老听着玄诚道长的叙述,心中的震惊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和更深层次的思量。原来如此!青龙血脉并非失落,而是一直以这种最隐蔽的方式,藏于这深山古观之中,由玄诚道长亲自守护培育!怪不得自己遍寻不得。
四圣兽……竟然真的在不知不觉中,已然齐聚!
白虎唐虎,锐意进取,已成气候。
朱雀郝运,身世成谜,力量潜藏,是为变数。
玄武陈岩,双魂初醒,根基深厚,亟待引导。
青龙云墨,深藏不露,生机内蕴,静待时机。
这四者,形态各异,处境不同,却都在命运的牵引下,或主动或被动地,走到了时代的聚光灯下。
“四圣已聚,那么……”徐老看向玄诚道长,眼神锐利起来,“接下来该如何?唤醒他们全部的力量?还是……”
玄诚道长缓缓摇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无垠的夜空,仿佛在观测星轨,又仿佛在感应那冥冥中的气运流转。
“不急。”他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顺应天命的从容,“四圣归位,只是第一步。其力各有参差,其心尚需磨砺。强行唤醒,非但无益,恐生祸端。”
“那要等到何时?”徐老追问。他知道玄诚道长精通推演卜筮,必有所指。
玄诚道长沉默了片刻,静室中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天地有常,轮回有数。有一股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地脉深处缓缓复苏。当‘那个日子’到来,天地气机交感,阴阳逆乱之时,便是唤醒‘他们’,也是四圣之力真正派上用场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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