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丽刚在办公桌后坐定,有人敲门。陈丽拉开门,徐毛毛立在门口,眼神飘忽,那身素净的衣裳裹着她,却裹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不安。
寒暄几句后,气氛骤然凝滞,徐毛毛的声音低下去,又艰难地浮上来,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陈姐,我想……跟东子离婚……”
“离婚?”陈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这个脸色有点憔悴的女人:“毛毛,你不是三天两头还念叨着东子?最难熬的四五年牢饭都替他咽下去了,眼瞅着再有两三年就能熬出头,你这时候撂挑子?”
见徐毛毛不接她的话题,就身子前倾,以开玩笑的口吻低声问道:“是不是……遇到让你怦然心动的人了?”
“这个没有……”徐毛毛像被烫到,猛地摇头,眼神慌乱地扫过墙角那盆茂盛的绿萝:“就是……就是觉得……”她嘴唇翕动,后面的话却碎成了不成调的叹息,堵在喉咙里,噎得她眼眶发酸。
“觉得什么?觉得不划算了?”陈丽站起身,绕过桌子,语气带着痛惜:“毛毛,你看看我!为了贾三那个混账,我背上多少债?我家黄睿提起这事恨得牙根痒,我主动提离婚,人家都没应!为啥?还不是怕我离了他,日子更难了?”
陈丽见平时大方洒脱的徐毛毛这时显得 有点脆弱,像个羞涩的邻家姑娘,就给她倒了一杯水:“东子对你咋样,你心里没数?你婆婆隔三差五来看你,娃懂事不让你操心,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啥都不缺!当初是谁红着眼跟我说,别说八年,就是十八年,也死等东子?这话还热乎着,怎么就变了?”
“我也……我也说不清为啥变了……”徐毛毛的嘴唇动了动,扯出一个飘忽的苦笑:“可这念头,像绳子一样缠着我……”
“说不清?我看你是心里头有人了!”陈丽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逼视的穿透力:“告诉我,那人是谁?是不是他逼你?是不是他催着你离?”她的追问又快又急,像冰雹砸在徐毛毛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徐毛毛很想说:是啊,他声声催,催得我心里发毛,晚上迷迷糊糊的,一夜都没睡着。但是,面对陈丽,她却违心地说道:“没……真没有,与别人没有关系,是我想离婚……”徐毛毛的声音越说声音越低,眼睛看着桌面,好像不敢正视陈丽的眼睛。
因为陈丽的话,句句都好像带了刺,扎着她的良心。尤其“黄睿”这个名字,像块棱角分明的巨石,轰然砸在她摇摆的天平上。想到王年年以假离婚的方式,骗了他那老实巴交的媳妇,自己又为了那个难以抵抗的私欲,对正在劳动改造的老公突然提出离婚,在陈丽口中那个“责任和良心”面前,她和王年年显得如此自私、如此卑劣, 所以,她的目光不敢触及陈丽。
整个下午,陈丽苦口婆心的劝诫如同盘旋不去的飞虫,嗡嗡作响地萦绕在徐毛毛脑海里。她机械地做着事,心神却漂浮在“离婚”与“再等等”的无形战场上。
傍晚,她拖着灌了铅的似的双腿推开家门,一股久违的、温暖的饭菜香却扑面而来,带着家常的烟火气,熨帖着疲惫的神经。她见状,愣在玄关。
王年年系着那条洗得发白、原本属于她男人的旧围裙,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盘油亮的土豆丝端上桌。小饭桌上碗筷齐整,还有一盘她顶爱吃的酱汁豆角,色泽诱人。他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平静:“回来了? 快准备吃饭。”那语气寻常得仿佛他早已是这方寸之地的男主人,一切都理所当然。
徐毛毛有些恍惚地坐下。饭菜入口,竟是久违的熨帖滋味。王年年沉默地吃完,起身,不由分说地将她换下的衣物收拢起来,径直走向洗手台。水龙头哗哗作响,他粗糙的大手用力揉搓着布料,水花四溅。动作间,围裙下紧绷的腰背线条显出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塞洗衣机就行,攒几件再洗。”徐毛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顺手的事。”王年年头也不抬,搓洗得更用力了。那有力的揉搓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像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徐毛毛望着他浸在水光里的侧面轮廓,陈丽的话、那份沉重的愧疚,在这份带着强制意味的“体贴”面前,竟渐渐模糊,溶解。这貌似恰当的殷勤,恰似一杯掺了迷药的温水,暂时麻痹了良知深处那尖锐的刺痛。
然而,这温水般的假象终究薄脆如纸。随着夕阳下沉 ,夜色渐起,王年年脸上的温和感渐渐退下去了,露出礁石般的冷静。他看着徐毛毛,脸上挂满了严肃与正经,说出的话如命令一般,给她感觉毫无回旋余地:“毛毛,明天我陪你走一趟监狱,让他签字。今晚,把离婚协议写好。”
徐毛毛的心猛地向下坠去,直坠入一片冰窟窿。她想开口,想说自己还没想好,想再拖一拖,可所有的话涌到喉咙口,却被王年年那双深不见底、不容置疑的眼睛死死堵了回去。那目光如同无形的绳索,一圈圈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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