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库门在身后合拢，切断了最后一丝天光。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空气里是厚重的尘土和金属冷锈味，压得人胸口发闷。
凌昊没有动。呼吸放到最轻。【洞悉之眼】在黑暗中无声张开，勾勒出能量轮廓。废弃的保险柜像沉默的墓碑，散落的纸张是枯骨。
能量源在深处。稳定，内敛，带着泥土和金属的冰冷质感。一动不动，如同蛰伏的岩石。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无声的较量。
“东西。”沙哑的声音终于撕破寂静，音色扭曲，像是经过某种处理。
凌昊指尖微动，一枚晶石出现在指间，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出微弱的、自体的萤光。“你的。”
“呵。”干涩的笑声，刮擦着耳膜。“毒蛇的遗产？吞得下？不怕烧穿肠子？”
“饿死更干净。”凌昊声音平稳，“聊聊。”
“价码？规矩？”对方依旧背对，姿态放松，却透着一丝绝对的掌控感。
“更大的。”凌昊目光扫过虚空，“比如，你真正卖的。不止是石头。那些零件…来源。”
能量场极细微地波动了一下，旋即平复。
“医生的舌头…该割了。”沙哑声低沉下去，“…知道的多，死得快。”
“不知道，死得更透。”凌昊向前踏出一步，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在死寂中无限放大。“比如…变成‘母体’的养料。”
这个词，像一枚冰针，刺入核心。
背对的身影骤然绷紧！虽然瞬间恢复，但那能量的骤然冻结和沸腾，逃不过【洞悉之眼】。
“…你碰了‘母体’？”声音里渗入真实的惊悸和审视。
“碰了点边。王博士很渴。风影…好像递了杯水？”凌昊继续施压，抛出名字。
沉默。更深的沉默。仿佛在重新评估。
然后，那身影开始转动。极其缓慢，像生锈的齿轮。兜帽阴影，破损面具，只余一双眼睛。在微弱晶石光芒下，那双眼冰冷漠然，深处藏着疲惫和…某种偏执的锐光。
大学时那个缩在角落的陈哲，已被彻底磨去。只剩这双洞悉阴影的眼睛。
“风影是赌徒。”陈哲（凌昊确认了）声音嘶哑，“他在和深渊做交易。找死。”
“交易什么？”
“谁知道。自由？力量？或者…只是想拉一切陪葬？”陈哲语带讥讽，“但那东西…不是交易对象。王博士他们…也是在悬崖边跳舞。”
“你呢？”凌昊逼视，“你供零件，供石头…你在喂这团火。”
陈哲的眼骤然缩紧，像被戳中痛处。“我是在活下去！在这废墟里爬！顺便…看看能不能把那些高高在上的混蛋拖下来烧死！”
恨意。汹涌的、不加掩饰的恨。针对谁？周莽？博士？还是这整个世界？
“石头。哪来的？”凌昊转换方向。
“挖的。”含糊其辞，“旧时代的瘤…辐射堆？能量矿？别问，没答案。”
“这东西绑人。”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陈哲冷笑，“他们要幻觉，要力气，我要腿和眼。公平。”
“包括引我来这？”凌昊亮出塑料地图，“也是交易？”
陈哲盯着他，面具下呼吸声加重。“你不同。凌昊。”他直呼其名。
“你记得。”
“野外生存社。你是风光副社长。我是那个‘怪胎’陈哲。”语气带着自嘲和一丝极淡的…怀念？“你大概早忘了。”
“记得。”凌昊平静，“陷阱做得很好。”
陈哲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凌昊记得这么细。沉默片刻，眼神复杂了一瞬。
“…为什么是我？”凌昊问。
“你出现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磐石。而且…混得不差？甚至引起了上面注意？”陈哲探究道，“更重要的…你好像对‘母体’，对C座…有想法？”
“好奇致命。”
“但猫有九条命。”陈哲前倾，能量带上一丝压迫，“你想知道真相？这地狱怎么来的？怎么活下去？或者…怎么拆了它？”
“直说。”
“合作。”两个字，掷地有声。“有限的，互利的合作。”
“内容。”
“我供信息，偶尔供渠道和货。你…做我在里面的‘手’，做我做不到的事。”陈哲紧盯他，“代价是…告诉你一些事。关于‘摇篮’，关于‘ASC’，关于…这一切的起点。”
“摇篮”。ASC。再次听到。
凌昊心弦绷紧。陈哲知道得太多。
“凭何信你？”
“可以不信。”陈哲靠回去，重归冷漠，“拿着你的石头，滚。继续当周莽的狗，或者哪天变饲料。随你。”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或者，去北区深坑亲眼看看。看看‘铁皮狼’的巢穴。看看‘ASC’留下了什么…再选。”
深坑。ASC。铁皮狼的源头。
凌昊沉默。脑中权衡急速运转。
风险极高。陈哲不可控，满怀仇恨与秘密。
但收益…可能是破局的关键。
他需要力量，需要信息，需要撕开迷雾。
“合作细则。”他最终开口。
陈哲眼中掠过一丝得逞，迅速隐没。“第一件。基地西南，旧地铁通风口。三天后午夜，我放点‘东西’在那。你去取。别露痕迹。”
“什么东西？”
“到时候知。是对付‘母体’的小玩意…或者，是能炸飞你我的炸弹。”陈哲语气诡谲，“敢接吗？”
激将。凌昊接了。
“行。”
“好。”陈哲似松懈一分，抛来一物。
凌昊接住。一把老旧的万能钥匙，一张更细致的地铁通风图。
“你的‘诚意’。”陈哲指指晶石袋。
凌昊将整袋抛回。
陈哲接住，掂量，收起。“走吧。记住。三天。午夜。”
他转回身，背对，送客。
凌昊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日光惨白。他眯眼，感受钥匙和图纸的冰冷。
第一步，迈出了。
前方是更深黑暗，还是…
未知。
只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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