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梅脚步加快,慌慌张张地跑进坤宁宫,坤宁宫内,熏香袅袅,金兽吐瑞,叶妙音身着明黄凤袍,端坐于铺着柔软锦垫的凤榻之上垂头与姜保宁说着话。
“宁宁啊,待你与太子成了夫妻,平日里相处,须多些忍让包容,太子性情尊贵,你切不可任性使气,只要悉心经营,你们二人的情意,假以时日,自会如同我与皇上一般,恩爱绵长、举案齐眉 …
姜保宁穿着绯色宫装,戴着玉鸾簪头冠和白玉夕颜花耳坠子,侍立在下首,微微垂首,仪态端庄娴静,有一分对未来生活的淡漠。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极其慌乱、近乎踉跄的脚步声!紧接着,殿门被猛地推开!
她最信任的心腹宫女雪梅,连滚爬爬地扑了进来!
她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汗水浸透了内侍的袍服,仿佛刚从地狱爬出来!
“娘娘!不好了!
昔日沉稳的雪梅变得惊惶,连声音都破了音, 扑倒在凤塌前冰凉的金砖前。
叶妙音厉声呵斥:“何事如此惊慌!成何体统!
娘娘…”雪梅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撕裂般的颤抖,“太子殿下…被废了…”
“啪嗒。
一粒佛珠从她指间滑落,砸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没动,连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那声音来自遥远的彼岸。
“陛下…太和殿上…当朝下旨…”雪梅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气音。
“废储…削籍…打入诏狱…
殿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雪梅伏在地上,额头紧贴冰冷的金砖,不敢抬头,不敢再言。
许久。
叶妙音极轻、极缓地眨了一下眼。这个微小的动作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
她的视线从指尖移开,飘向殿外。那里,一株雪梅开得正艳,花瓣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无忧无虑。
“雪梅,梅花开了。
雪梅望向窗子外面开得正好的白梅,惊愕地说:“娘娘…
“承稷…
一个气音从她唇间溢出,轻得如同幻觉。
她的身体依旧端正地坐在凤榻上,连衣袍的褶皱都未曾改变。
但有什么东西,从那双总是精于算计的凤眸里,一点一点地消散了。
像是烛火燃尽后的最后一缕青烟,无声无息地融入虚空。
佛珠的细绳突然断了。
温润的玉珠倾泻而下,砸在金砖上,发出雨点般的脆响。
有几粒滚到雪梅手边,她瑟缩了一下,不敢去捡。
叶妙音看着满地散落的玉珠,忽然想起李承稷幼时,也是这样不小心扯断了她的珠串。
那时他吓得小脸煞白,她却笑着将他搂入怀中,说无妨。
现在,真的无妨了。
她缓缓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那里本该有撕心裂肺的痛楚,却只剩一片麻木的空洞。连泪水都吝啬给予,干涸得像是荒漠。
“一切谋划都是一场空。
“娘娘…”老嬷嬷颤巍巍地捧来一盏参茶。
叶妙音没有接。她的目光穿过袅袅热气,落在虚空中的某处。
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本宫早该知道的。”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怕惊醒了什么,“那孩子…从小就不会…藏针。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却让老嬷嬷瞬间红了眼眶。
她知道叶妙音说的是什么——太子六岁时,因为嫉妒弟弟得到一柄太宗皇帝亲自刻的小木剑,将绣花针藏在李承鄞的被褥里。
是皇后发现了,连夜把针取出来,又罚太子抄了三天《孝经》。
如今,那根针,终究还是扎出来了。
扎在了最要命的地方。
叶妙音慢慢站起身,动作优雅如常,只是宽大的凤袍下摆扫过地上的玉珠,发出细碎的声响。
“去把…本宫那套《金刚经》取来。”她吩咐道,声音平静得可怕。
老嬷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应是。
皇后站在窗前,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却照不进那双死寂的凤眸
她站得笔直,依旧是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只是没人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的血痕。
一滴,两滴。
鲜红的血珠落在金砖上,和那些散落的玉珠混在一处,像是某种诡异的祭品。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自己静一静。
她紧闭双眼,看不透李承稷的前路。
他的路,是她的夫君,帝国的君主,李承稷的父亲亲自废的。
坤宁宫的更漏滴到三更时,叶皇后睁开了眼睛。
“去把它拿来,本宫要去圣宸宫。
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开启鎏金樟木箱。当那袭华贵沉重的礼服展开时,尘封的沉水香混着岁月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展开双臂,任由她们一层层为自己穿戴。
腰间的金玉组佩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在死寂的殿内格外刺耳。
铜镜中的女人端庄明艳,恍如十二年前那个凤冠加身的叶家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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