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护所的空间依旧挤得满满当当,却没了往日的压抑。断梁上挂着的绷带被风吹得轻轻晃,不再像残破的旗子,倒像一道道温柔的屏障,把外面的战火与戾气隔在了门外。地上铺着的破布是从不同地方搜罗来的,有粗麻布,有褪色的帐篷布,甚至还有几块绣着门派纹章的衣角——那是之前战斗时被撕裂的,此刻却垫在不同门派伤员的身下,没了门派之分,只成了能隔些寒气的东西。
靠近内侧的位置,两个身影靠在同一段断墙上,中间只隔了半臂的距离,却像隔了道无形的墙。左边是龙虎山的弟子,叫赵青,左胳膊上还缠着渗着淡金光晕的绷带——那是金光咒护持时留下的痕迹,却没挡住异种的利爪,伤口在小臂上划了道深疤,此刻还隐隐作痛。他的右手一直攥着腰间的桃木符,符上的纹路被汗水浸得有些模糊,眼神却像淬了冰,时不时扫向右边的人,带着警惕。
右边的是火德宗的弟子,叫林炎,右手背上有块烧伤的疤,是之前御火术反噬留下的,此刻正用左手慢慢拧着一个铁皮水瓢的盖子。他的火纹玉佩挂在脖子上,绳子断了半截,用草绳重新系着,眼神也没放松,每次赵青的目光扫过来,他都会下意识绷紧后背,像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的冲突——就在昨天,他们还在战场上隔着十几米对峙,赵青的金光咒差点破了他的御火术,他的火焰也烧到了赵青的衣角。
这样的对峙,在庇护所里不是少数。穿蜀山剑派制服的弟子,腿上缠着绷带,靠在机甲残骸旁,和旁边穿幽冥谷服饰的人,谁也没先开口;戴武当山发冠的老者,咳嗽着用手按揉胸口,对面穿百花谷的姑娘,手里捏着草药,却没主动递过去——门派的恩怨、战场的仇怨,像一层薄冰,盖在每个人的心头,就算都受了伤,就算都被罗恩救了,也没人愿意先迈出那一步。
直到日头升到正中,林炎的伤口忽然抽痛起来。那是被异种的黑血溅到的地方,此刻像有细小的针在扎,疼得他额头冒冷汗,手里的水瓢“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他想弯腰去捡,可刚一动,胸口的牵扯痛就让他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瞬间白了。
旁边的赵青原本还绷着肩,见他这样,指尖动了动。他看着林炎手背上的烧伤疤,想起昨天战场上,林炎的御火术明明能烧向自己的要害,却在最后一刻偏了半分——那时他以为是对方失手,此刻看着林炎疼得发颤的手指,忽然觉得不是那么回事。犹豫了两秒,赵青还是伸手,捡起了地上的水瓢,又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个水壶,拧开盖子,递了过去:“喂,你那边的水洒了,先喝我的。”
林炎愣了愣,抬头看向赵青。赵青的眼神还带着点不自在,别开脸,却没收回手,水壶的木塞子上还刻着个小小的“青”字,是他自己刻的。林炎迟疑着接过,指尖碰到水壶的温度,是温的——赵青一直揣在怀里暖着的。他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稍微压下了伤口的疼,声音沙哑地说了句:“多谢……”
赵青没回头,却轻轻“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林炎看着赵青胳膊上金光咒的淡晕,又想起刚才罗恩路过时,不管是自己还是赵青,都被那带着果香的光点拂过,没有半点偏向,忽然开口:“你们龙虎山的金光咒,确实厉害。昨天若不是你用金光咒挡了一下,那异种的爪子,恐怕会抓到我心口。”
这话让赵青的肩膀松了些。他侧过头,看向林炎手背上的火纹——那是火德宗弟子的标志,之前他总觉得那火纹带着凶气,此刻却觉得没那么刺眼了:“你们火德宗的御火术,也不赖。我昨天看到你用御火术烧异种的翅膀,那火候,比我师兄还稳。”
简单的两句话,像打破了一层薄冰。周围原本竖着耳朵听的伤员,也悄悄松了口气。穿蜀山剑派的弟子,见旁边幽冥谷的人咳嗽得厉害,默默递过去一块干饼;戴武当山发冠的老者,看着百花谷姑娘手里的草药,轻声说:“那是止血的景天草吧?我这里还有点当归,混着用效果更好。”姑娘愣了愣,笑着把草药分了他一半。
对话开始在庇护所里零星出现,不再是之前的沉默或警惕,而是带着同病相怜的温和——
赵青和林炎聊起伤势,赵青说金光咒虽能护持,却挡不住异种的黑血侵蚀,还是罗恩的生命光点管用;林炎说御火术烧到异种时,会被黑血反溅,手上的烧伤就是这么来的,直到光点落在手上,才觉得不那么灼疼了。
聊到战争的残酷,赵青想起之前和同门一起守城门,看着师弟被异种抓伤,却没来得及救,声音低了些;林炎也沉默了,说火德宗的山门被异种毁了,师父带着师兄弟撤退时,还在护着宗门的火种,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战前的家乡。赵青说龙虎山脚下有个小镇,春天的时候满街都是卖青团的,他每次下山都要买两个;林炎说火德宗在火山边,夏天的时候能在山涧里摸鱼,师兄弟们会用御火术烤着吃,鱼皮焦脆,特别香。说这些的时候,他们的眼神都软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仿佛透过彼此的话,看到了家乡的模样,也忘了眼前的门派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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