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深秋,皖南山区深处,一场初雪刚过,残雪在枫林中凝成薄薄的霜花,将整片山林染得红白交织——红的是经霜的枫叶,如燃尽的火屑铺陈林间;白的是未化的积雪,覆在枯枝与石阶上,似裹着一层冷冽的纱。一座荒废了数十年的古寺,如一头沉睡的巨兽,隐没在这片红白之间。古寺的山门早已坍塌,断壁残垣间,几株野菊从残碑缝隙中钻出,黄花沾着霜粒,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半截青石碑斜插在厚厚的枯叶堆里,碑身覆盖着暗绿色苔藓,苔藓缝隙中,“报恩寺”三个楷体字隐约可见,字体遒劲如铁,却被百年风雨啃噬得边角残缺,笔画间积着的尘埃,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往昔的香火鼎盛与如今的断壁残垣。
穿过残破的山门,便是杂草丛生的庭院。几株枯死的古柏歪斜而立,枝干上缠绕着枯黄的藤蔓,藤蔓间挂着几片残留的枯叶,风一吹便簌簌作响,像是老人干瘪的手臂在无力摆动。庭院地面的青砖大半碎裂,缝隙中钻出的狗尾巴草顶着毛茸茸的花穗,与积雪相映,透着几分萧瑟中的生机。大雄宝殿的屋顶破了个硕大的洞,阳光透过洞眼倾泻而下,在积满灰尘和落叶的青砖地砖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如同一幅破碎的光影画卷;殿内弥漫着淡淡的霉味与松脂香——霉味来自墙角的朽木,松脂香则是从屋顶破洞飘入的山林气息。三尊泥塑佛像早已失去往日的庄严:中间的释迦牟尼像断了左臂,佛首歪斜,脸上的金漆剥落殆尽,露出里面灰褐色的胎泥,胎泥上还留着当年工匠刻画的细微纹路;左侧的药师佛像腹部被战火炸出一个窟窿,露出里面填充的稻草,稻草早已泛黄发黑,却仍倔强地保持着佛像的轮廓;唯有角落里的一尊韦陀像还保持着相对完整,神像高约丈余,身披连环铠甲,铠甲上的铜锈泛着暗绿色的光泽,每一片甲叶边缘都因岁月而磨损,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锋利弧度;手中的金刚杵斜拄地面,杵身刻着的梵文虽模糊,却透着一股凛然正气;神像怒目圆睁,眉峰紧蹙,眼窝深处积着的尘埃,似是为这乱世中的人心沉浮而凝结的忧虑。
无根生就坐在韦陀像前的一块青石板上。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如镜,表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雪痕,雪痕边缘已融化成细小的水洼,映着屋顶漏下的光斑。他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长衫,长衫料子是最普通的土布,却被浆洗得泛着淡淡的米白色光泽;肘部缝着一块靛蓝色补丁,针脚细密如织,看得出缝补者的用心;腰间系着一根黑色布带,布带末端打着一个简单的活结,布带上挂着一个巴掌大的青布小袋,袋口用麻绳系着,里面装着他常年把玩的那枚铜钱。他脚上是一双手工纳的布鞋,鞋面是深棕色粗布,鞋尖沾着的泥泞带着山涧的湿润气息,鞋帮上还沾着几片枫红的碎叶,碎叶边缘已有些干枯,显然是刚从山外赶来,还未来得及清理。
他手中的那枚古朴铜钱,是康熙年间的“康熙通宝”,铜钱直径不足三寸,边缘因常年摩挲而泛着温润的包浆,包浆下的铜色透着淡淡的暗红色,似藏着岁月的温度;正面的“康熙通宝”四字清晰有力,字体饱满,笔画间还留着当年铸造时的细微纹路;背面的满文却已模糊难辨,唯有“宝泉局”的印记还能看出些许轮廓。铜钱在他指尖灵活地转动着,时而在指缝间穿梭,如游鱼般灵动;时而在掌心旋转,发出轻微而清脆的“叮铃”声,那声音不似金属的冷硬,反而带着一丝温润的质感。这“叮铃”声与殿外的风声、枫叶飘落的“沙沙”声、远处山间传来的鸟鸣,还有屋顶积雪偶尔滑落的“簌簌”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乱世中难得的静谧乐章。
殿门口的阴影里,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汉子正躬身站立,头颅低垂至胸口,双手垂在身侧,指关节因紧张而微微泛白,不敢有半分懈怠。这汉子约莫三十岁上下,身材高大健壮,脸上沾着些许硝烟和泥土的痕迹,颧骨处还有一道未愈合的划伤,结着浅褐色的痂;额角的伤口刚用粗布布条草草包扎好,暗红色的血迹透过布条渗出来,在脸颊上留下一道蜿蜒的血痕,血痕末端还沾着一点草屑,显露出他赶路途中穿越山林的匆忙与惊险。他是无根生的属下,代号“青枫”,专门负责搜集华东地区异人的动向情报,常年在沦陷区与国统区之间穿梭,凭着一身过硬的潜行功夫和对地形的熟悉,多次从日军封锁线中死里逃生,是无根生安插在乱世中的一双最锐利的“眼睛”。
“先生,‘生命主宰’罗恩近期的所有动向,属下已尽数摸清,不敢有半分遗漏。”青枫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这古寺的宁静,又像是对面前的无根生充满敬畏,每一个字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半月前,他在苏浙交界的平望古镇‘老茶馆’,与复兴社特务处的陈锋会面。属下当时乔装成挑着茶叶担子的货郎,在茶馆外的巷口守了三个时辰,后又买通了茶馆的伙计,在邻桌偷听了大半谈话;昨日,又从沦陷区的线人‘老鬼’那里拿到了他们签订的《特别顾问合作备忘录》副本,副本是用米汤写在《论语》的扉页里,属下连夜用碘酒显影,确认内容无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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