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万户灯火已熄,养心殿却灯火通明。
数十根龙涎香蜡烛将偌大的殿堂照得亮如白昼,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金丝楠木雕花屏风后,传来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朱由检已换下那身威武的龙鳞甲,此刻只穿一袭玄色蟒袍,随意地斜靠在铺着厚厚云锦软垫的龙椅上。
他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酒杯,眼神深邃得像深潭,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殿下那道挺拔的身影。
秦良玉卸下了沉重的麒麟战甲,换上一件贴身的红色劲装。
这身装束更显她身材的挺拔修长,胸前的弧度在紧身衣料的包裹下若隐若现,腰肢纤细却不失力量感,长腿笔直,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英气逼人的韵味。
只是那张在战场上能吓哭敌军小儿的脸上,此刻却写满了纠结。
白天皇帝当着文武百官说出的那些话,到现在还在她脑子里循环播放。
“朕的女人,非是祸水,而是朕的利刃!”
“你的那套,过时了。”
这些话简直颠覆了她数十年的三观。
朱由检放下酒杯,起身走到她面前,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秦爱卿,还在想白天我的事?”
他没用“朕”,而是用了“我”。
这种细节,秦良玉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回陛下,臣不敢胡思乱想。”秦良玉躬身,但语气中的迟疑暴露了一切。
“在我面前,别自称臣,也别说这些客套话。”
朱由检走到她面前,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身高八尺,比秦良玉高出小半个头,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带着洞悉一切的睿智。
“你白天说的那些话,句句都是为了大明江山,这我懂。”
朱由检的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股莫名的蛊惑力:“但你,却不懂我。”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轻抚过她的脸颊。
秦良玉的身体微微一僵,但没有躲开。
“你说我重用降将,是引狼入室。”
朱由检的语气平淡,却透着股子狠劲:“那我问你,现在大厦将倾,内有流寇作乱,外有满清虎视眈眈,南边还有一帮废物蛀虫在扯后腿。我要是不用雷霆手段收拢一切能用的力量,难道指望朝堂上那帮只会BB、贪污腐败的文官去收复河山?”
秦良玉眼中闪过一丝震撼。
“吴三桂确实是条狼,但只要我手里的骨头够大,鞭子够硬,他就是一条能看家护院的恶犬!”
朱由检的眼神变得锐利:“用人之道,在于制衡,而非一味猜忌。这个道理,你带兵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秦良玉心头猛震。
皇帝这话虽然听着粗俗,但道理却一点不粗。
她治军严明,不也是靠着严苛的军法和丰厚的赏赐,才把那帮桀骜不驯的川中汉子打造成铁血雄师的吗?
“至于你说我沉迷女色……”
朱由检突然笑了,笑意中带着自嘲和霸道:“你知道我马车里那两个女人是谁吗?”
秦良玉愣了愣。
“一个是我的首席军师,河南之战要不是她预判战场、标记敌军弱点,我怎么可能轻松布下天罗地网,把刘宗敏那条疯狗一举干掉?”
朱由检继续说:“另一个是我的贴身护卫,寒刃卫统领。刘宗敏的脑袋,就是她带着几个死士在万军丛中取回来的!”
秦良玉彻底傻眼了。
一个女子能做首席军师?
另一个女子竟然能在万军中刺杀敌军主帅?
这……这特么的也太离谱了吧?
她虽然也是女将,但靠的是实打实的战功和玩命的冲锋陷阵。
从没想过女人还能以这种方式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看到了吗?”
朱由检的目光灼热得像要把人烧透:“这就是我的治国之道!在我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有有用和废物的区别!只要能为大明开疆拓土、巩固江山,就算是女子,也能封侯拜将,入我后宫!”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秦良玉腰间那把刻着“报国”二字的旧剑柄上。
“这是你亡夫马千乘的遗物吧。”
朱由检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带着丝丝暖意:“他战死沙场后,你就接过了他的战旗,替他,也替大明,守了这西南门户。”
秦良玉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这是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也是最不愿被人触碰的痛点。
“你为他守了寡,也为我朱家江山守了寡。”
朱由检伸手,轻轻握住她那双因常年握持兵器而满是厚茧的手。
他的手掌温热干燥,与她粗糙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秦良玉,我心疼你。”
这五个字比任何兵法韬略、任何帝王之术都更具杀伤力。
秦良玉那颗早已坚硬如铁的心,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穿。
她是儿子眼中的严母,是属下眼中威严的将军,是敌人眼中致命的煞神,是朝廷眼中忠勇的侯爷。
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心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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