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苏锐兄妹留下的纤维布,此刻正被他贴身藏着。布料在这种凝滞的能量场中微微发烫,表面的螺旋纹路自动展开,组成与尖塔雾霭相同的图案。林野将布料对着月光,纹路中渗出淡红色的光点,在空气中组成“七”这个数字,随后又迅速消散——这是最后的预警,距离危机爆发还有七个时辰。
阿正的辐射记录仪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蜂鸣,随即恢复死寂。屏幕上闪过一组数据:“0.33→0.41→0.33”,像道被迅速抹平的涟漪。少年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试图调出更详细的记录,却发现所有数据都在蜂鸣的瞬间被清空,只剩下一片空白。“它们在测试辐射阈值。”他的声音带着恐惧,“0.41Sv/h,是尖塔的临界值。”
老周将最后一把青铜短刀递给林野,刀鞘上的三叶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该下去了。”老人的声音压得很低,七星铃的嗡鸣已经变得断断续续,“让守谷人做好准备,别点灯,别说话,用手势传递信号。”他望着尖塔方向,“这种死寂不会持续太久,满月升到最高点时,就是能量场崩溃的开始。”
林野走下了望塔时,脚步落在旋转梯上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像锤子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他刻意放轻动作,靴底与金属梯板接触的瞬间,仍能感受到那种诡异的共振——整座塔都在以尖塔的频率震颤,只是幅度小到肉眼无法察觉。
档案谷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月光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所有影子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林野路过老执事的居所,窗纸上的人影保持着举杯的姿态,已经维持了至少两个时辰,杯沿的位置与窗棂的夹角始终是30度,分毫不差。
典籍库的木门虚掩着,林野推门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门框与门轴的摩擦声仿佛被空气吸收了。老周正站在《灾异录》的展柜前,手里拿着块泽中异草的根茎,根茎的断口处渗出的汁液在空气中形成细小的水珠,悬浮在半空,不滴落也不蒸发。“你看这个。”老人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连液体的表面张力都被改变了。”
林野的目光落在展柜的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在玻璃中异常清晰,连瞳孔里的血丝都看得一清二楚。但奇怪的是,倒影的动作比他本人慢了半拍——当他抬起手时,倒影要过片刻才抬起,仿佛隔着一层粘稠的介质。“是能量场的时间延迟。”他突然明白,尖塔的能量已经开始扭曲局部的时空,这种死寂其实是时空被拉伸的表现。
阿正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个陶碗,碗里盛着从谷口取来的雪。雪粒在碗中保持着六角形的晶体结构,没有融化的迹象,即使凑近烛火也纹丝不动。“净化者的纤维网在雪地里织成了保温层。”少年将雪倒在地上,雪粒落地的瞬间,突然齐齐碎裂成粉末,“它们在保持低温,防止能量场提前崩溃。”
午夜的钟声在死寂中突然响起,不是档案谷的青铜钟,而是从尖塔方向传来的,沉闷而缓慢,一共七声。钟声落下的刹那,所有悬浮的水珠同时滴落,七星铃的嗡鸣戛然而止,档案谷的风重新开始流动,带着红锈林特有的金属腥气。
林野知道,死寂结束了。
防御栅栏的噬铁虫开始蠕动,蚀铁藤的卷须重新伸展,守卷人窗子里的人影开始移动,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咳嗽声和武器碰撞的轻响。只有尖塔方向的淡紫色雾霭,在满月的照耀下变得更加浓郁,像朵即将绽放的毒花。
他将泽中异草汁液与星核石粉末按比例混合,涂抹在青铜短刀上。汁液与金属接触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在刀刃上形成层淡绿色的保护膜。老周正在检查典籍库的铅制屏蔽门,阿正则将辐射仪的预警阈值调至0.34Sv/h,所有的准备都在沉默中进行,没人说话,只有眼神的交汇和手势的传递。
林野最后望了眼窗外的月光,它已经失去了那种凝固的质感,开始像往常一样流动,在地面投下移动的光斑。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档案谷与尖塔之间的能量平衡被打破,今夜的死寂不过是场盛大演出的序幕,而真正的危机,正随着月升悄然逼近。
了望塔的七星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尖塔方向传来的能量嗡鸣形成诡异的和声。林野握紧手中的短刀,指尖的刺痛感终于开始加剧,像有无数细小的电流在皮肤下游走——这是信号,是预警,是危机降临前最后的提醒。
档案谷的守卷人都已各就各位,防御栅栏后、典籍库内、了望塔上,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那声打破死寂的号角。而红锈林的深处,尖塔的淡紫色雾霭正在缓缓旋转,像个巨大的漩涡,开始吞噬周围的光线和声音,将整个世界拖入即将到来的风暴。
夜还很长,但死寂已经过去。林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有力,与尖塔的能量频率渐渐同步,像在为即将到来的决战倒计时。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每一秒的流逝都在缩短与危机的距离,而他们能做的,只有握紧手中的武器,守住身后的典籍,等待着命运揭晓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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