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为什么要炸天空?”
“为了抢东西。” 长老的烟袋锅又亮了起来,“地底的黑油烧完了,他们就去抢天上的暗物质。结果抢着抢着,把老天爷惹恼了。” 老人的语气带着种孩童般的天真,却让林野的脊背泛起寒意。
“暗物质是什么?”
枣木杖突然停住了。长老抬起头,昏黄的灯光照亮他浑浊的眼睛,里面像浮着一层雾气。“不该问的别问。” 老人的声音沉了下来,“有些知识就像红锈林里的毒藤,知道得越多,缠得越紧。”
林野咬住嘴唇,手指摸到怀里的金属片,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他想起荆棘丛里的银白色纤维,想起那些螺旋状的纹路,突然觉得 “大断裂” 或许不是老天爷的惩罚那么简单。
“师父说,” 长老的声音缓和了些,像是在回忆遥远的梦境,“‘大断裂’那天,他看见天上有个发光的柱子,从东到西,把天都劈开了。第二天,红锈病就开始蔓延,人身上长着长着就变成了树,叶子上还开着花。”
林野的呼吸变得急促。他想起阿木每次和植物沟通后,手指会变成青绿色,难道那也是红锈病的一种?
“后来呢?”
“后来就剩下我们了。” 长老磕掉烟袋里的灰烬,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躲在地下的,藏在山里的,像耗子一样活着。有人把旧文明的书烧了,说那是惹祸根苗;有人拼命保护那些书,说忘了过去就活不过将来。”
林野突然明白过来,档案谷的守卷人就是后者。他们修复典籍,记录变异,其实是在与遗忘作战。
“为什么要烧书?”
“因为怕。”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怕那些造武器的知识,怕那些抢东西的贪心。可你想想,刀能杀人,也能砍柴,关键是谁在用,怎么用。”
油灯的灯芯爆出个火星,照亮石桌上的《九章算术》。林野想起那些算筹符号,突然觉得它们不再只是冰冷的数字,而是旧文明智慧的火种。
“长老,” 他鼓起勇气问道,“您见过‘启明实验’的记录吗?” 这个词是他在《物理残卷》里看到的,旁边画着个类似三棱镜的东西,标注着 “引天光入地”。
长老的身体猛地一僵,烟袋从手里滑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响声。老人弯腰去捡时,林野看见他的手腕在颤抖,辐射仪的指针突然跳到 0.33Sv/h,红色的警示灯像颗跳动的心脏。
“谁让你看那些的?”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枣木杖重重地敲在地上,震得油灯都晃了晃。
林野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在…… 在编号 67 的典籍架上,夹在《农桑辑要》里的。”
长老盯着他看了半晌,眼神像两把生锈的刀。林野的后背沁出冷汗,怀里的金属片仿佛在发烫,与手腕的胎记遥相呼应。
“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 老人的声音缓和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天把那卷书送到我房里,锁进铜柜。”
林野点点头,不敢再多问。他知道自己触碰到了某个禁忌,就像在荆棘丛里踩到了毒蛇的尾巴。
暮色已经浓得化不开,窗外的铁羽雀安静下来,只有风穿过防御栅栏的呜咽声。长老重新拿起烟袋,却没有点燃,只是在手里反复摩挲着。
“‘大断裂’教会我们的,” 老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不是忘记,是选择。该记的记,该忘的忘,才能活下去。”
林野望着石桌上的图鉴,荆棘的螺旋纹路在灯光下扭曲着,像个解不开的谜。他不知道长老让忘记的是什么,但他隐隐觉得,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或许正是最不该忘的。
“该锁典籍了。” 长老拄着枣木杖站起身,动作迟缓得像棵老树,“明天还要去查看新栅栏,早点休息。”
林野应了声,看着长老的身影消失在典籍架的阴影里。枣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越来越远,最后被档案室里细微的纸张摩擦声淹没。
油灯的光晕渐渐缩小,林野将图鉴卷起来,小心地放进石桌下的铁盒里。金属片在怀里硌着胸口,他能感觉到那些螺旋纹路仿佛在皮肤上游走,与梦境中的尖塔产生某种神秘的共鸣。
他走到编号 67 的典籍架前,借着微弱的光线在《农桑辑要》里翻找。很快,一张泛黄的纸掉了出来,上面画着复杂的电路图,角落里写着 “启明实验 734 号”。
林野的心脏狂跳起来,734 这个数字像道闪电劈进脑海。他想起荆棘丛里的金属片,想起那些银白色的纤维,突然明白了什么。
窗外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轻响,像是有人在撬动防御栅栏。林野迅速将纸条塞进怀里,吹灭油灯,躲在典籍架的阴影里。
黑暗中,辐射仪的指针轻轻跳动着,像在计数着某个正在逼近的脚步。林野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刀柄的蜥蜴皮在掌心微微发烫。他知道,有些被遗忘的碎片,正在黑暗中悄悄拼凑起来,而档案谷的宁静,或许就要走到尽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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