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山站在他桌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没有理会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目光平静，语气更是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跟我组队，打高中联赛。”
空气凝固了。
韩默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睛很黑，瞳孔里映着丘山清晰的倒影，那双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种近乎荒谬的讥诮所取代。
他笑了，非常轻的一声嗤笑，从喉咙深处发出。
“你？”他上下打量着丘山，目光毫不掩饰地带着审视和轻蔑，“和赵峰在走廊里吵了一架，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我听说过你的‘黄色闪光皮卡丘’。”韩默重新开始转笔，速度比刚才更快，像是心烦意乱的具象化，“别来烦我，我没兴趣陪小孩子过家家。”
丘山并不生气，他好像预料到了这个反应。
“我不需要废物队友。”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韩默的心湖，“你也不想跟一群只会拖后腿的蠢货组队，不是吗？”
韩默转笔的动作猛地一顿，手指因为瞬间的用力而关节泛白。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孤傲和不屑。他之所以独来独往，不是因为孤僻，而是因为他觉得，周围的人，都不配。
他眯起眼睛，重新审视面前的丘山。这个人，和传闻里那个懦弱、冲动的游戏菜鸟，完全对不上号。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只有一种令人费解的笃定。
“你想说什么？”韩默的声音冷了下来。
“很简单。”丘山向前倾身，双手撑在韩默的课桌上，身体的压迫感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给我一个证明你不是蠢货的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看清我的机会。”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网吧，SOLO，一局定胜负。”
韩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SOLO！
这是玩家之间最原始、最纯粹的决斗方式。抛开所有团队配合、战术运营，只剩下枪法、反应和对决细节的极致博弈。
这是对他最直接的挑衅。
也是对他个人能力最大的侮辱。
一个全校闻名的“黑铁菜鸟”，要跟他这个隐藏在校园里的顶尖路人王SOLO？
“我赢了。”丘山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魔力，“你加入我的战队，听我指挥，我说东，你不能往西。”
“你赢了。”他顿了顿，直视着韩默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我，丘山，以后在学校里绕着你走，再也不和你说一个字。”
韩默死死地盯着他，胸口剧烈地起伏。
他感觉自己的骄傲被狠狠地踩在了地上，又被对方用一种悲悯的眼神注视着。这个人，他凭什么？他凭什么用这种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教室里还有几个没去吃饭的学生，他们的目光有意无意地飘向这个角落，窃窃私语。
“你看，丘山在找韩默麻烦？”
“疯了吧，韩默那家伙可是个怪人，谁惹他谁倒霉。”
“有好戏看了……”
这些声音像细小的针，刺入韩默的耳朵。他不能拒绝。在这样的目光下，一个独狼的骄傲，不允许他拒绝来自任何人的挑战，尤其是一个“菜鸟”的挑战。
“好。”
一个字，从韩默的牙缝里挤出来。他握着笔的手因为用力，指节咯咯作响。
他站起身，身高与丘山相仿，但气势上却带着一股被激怒的野兽般的凶狠。他凑到丘山耳边，用同样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下午放学，星速网吧。我会在所有人面前，把你打得连ID都不敢再用。”
“希望你到时候，别哭着回家找妈妈。”
说完，他猛地推开椅子，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背影里写满了怒火和即将爆发的战意。
丘山缓缓直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对付一匹桀骜的孤狼，温和的邀请毫无用处。你必须展现出比他更强的力量，更狂的姿态，将他从自以为是的王座上，一脚踹下来。
只有当他趴在地上，仰视你的时候，他才会真正地听你说话。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笔，在写着“韩默”的名字后面，将那个问号，用力地划掉，改写成了一个鲜红的、不容置疑的感叹号。
——韩默！
他的第一块拼图，即将归位。
下午的课，像一锅温吞的白水，咕嘟着无聊的泡泡。
韩默什么都没听进去。
老师的嘴巴一张一合，粉笔在黑板上吱呀作响，窗外的蝉鸣聒噪地钻进耳朵。所有声音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失真，唯独他内心的怒火，烧得越来越旺，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他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斜后方。
丘山坐得笔直，正低头做着笔记。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他干净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柔和的光晕。他神情专注，仿佛中午那场火药味十足的对峙，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幻觉。
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比任何恶毒的嘲讽都更让韩默抓狂。
装。
继续装。
他心底的野兽在咆哮。你以为你是谁？一个靠运气打了几把好局的菜鸟，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书呆子，也配来审判我？
等着吧。
放学后，在星速网吧，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我会亲手把你那份可笑的自信，连同你的骨头一起，一寸寸敲碎。
他要把这个叫丘山的家伙，打到删号，打到再也不敢踏进任何一家网吧，打到一听到游戏音效就浑身发抖。
韩默的手指，在课桌下无意识地模仿着键盘上的操作，肌肉绷紧，进入了战斗前的预热状态。
而丘山，确实在做笔记。
但他本子上写的，却不是数学公式。
而是一个个游戏里的名字，和一些旁人看不懂的符号。
“Jett，鬼魅，破败王者之刃……”
“开局 rush B，骗技能，转点 A。”
“残局 1v1，心理博弈＞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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