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荔坐在电脑前，桌上那盏白光台灯照得她的手指几乎透明。
光滑的U盘插在接口上，进度条已经走完。
文件夹里只有一个视频，时间戳清楚标着：“LiveShow-Rehearsal.MP4”。
日期，是罗宾出事故的那天下午。
她点开。
视频开始时是后台的走位镜头。
工作人员来回穿梭，笑声、脚步声、机器调整的哔哔声混在一起，一切都太正常了。
直到第43秒。
画面切到侧舞台的滑轨灯带。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在弯腰调线路，嘴里咬着打火机。镜头被无意拍到，他转头，半张脸落在光里。
模糊，但能看出那是……临时工的工作证套。
他拧紧螺丝时，旁边一个穿白色工作服的女人走过来，低声问：“这边要上锁吗？”
他咬着打火机回：“不用，等会她上台前我再松两格。”
“她？”
“沈荔。她不是要走这个点吗？导演说重拍光。”
女人“哦”了一声，走开。
再后面的十几秒，镜头抖了下，似乎是拍摄者调整相机，镜头被一块布遮了部分。画面偏暗，只听得见那男人又嘀咕一句：“换成下灯轨，她踩上去就晃了……保证不出大事，吓一吓够了。”
沈荔的胃，在那一刻狠狠一缩。
耳边只有雨声。
她下意识伸手去暂停，却没碰到键盘，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手在发抖。
视频还在放。
后面几帧是空场，角落里那条滑轨的锁扣被人松了一半。灯光测试后，一只脚踩上去……鞋尖带着白色反光条。
角度一变，镜头晃了一下，男人的声音消失，只剩混乱的人声。
“罗宾……小心！”
“灯掉了！”
画面到这里彻底黑掉。
沈荔手指发麻，盯着屏幕半天，脑子嗡地一声，空白。
那句话在她脑子里反复撞击……
“保证不出大事，吓一吓够了。”
吓一吓谁？
沈荔。
她闭上眼，冷气从脊背往上窜。
指尖敲在桌面，像要确认自己还在现实里。
罗宾。
他替她摔了。
她的呼吸一顿。那种迟来的恐惧像被拉开闸门，冲上来时几乎让她有一瞬间的眩晕。
如果那天换成她，角度再偏一点……那不是轻伤。
她用力掐了一下掌心，痛感让思绪终于稳了回来。
第一件事，是保存证据。
鼠标右键……复制……移动到加密文件夹。
她给文件改名：“L-001备份”。
第二件事，联系顾栖。
她拨过去。
那头很快接起。
“喂……”他声音压低，“我在会议中。”
“出事了。”她打断，声音低得几乎是嘶哑的，“罗宾那天的滑轨，不是意外。”
顾栖那边安静了一秒。
“你确定？”
“我有视频。”
“来源？”
“不明。匿名寄来的U盘。”
他吸了口气，冷静下来的声音带着刀锋：“别发，别转。现在就断网，我十分钟到你那。”
沈荔还想说什么，那头已经挂断。
雨打在窗上，哒哒地连成线。
她起身，把窗帘拉上，又去门边反锁。
罗宾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拿着碗。
“姐？”
“你去客厅等。”
“怎么了？”
她没说话，把视频截了一帧放在旁边屏幕上，男人的侧脸依稀清晰。
罗宾愣了两秒，嘴唇抖了一下：“那是……”
“有人动过滑轨。”
空气忽地冷下去。
罗宾的碗差点没拿稳，瓷与瓷轻轻碰出一声脆响。
“你确定那是那天？”
“确定。”
他盯着画面，嗓子像被拉着的弦：“那天现场除了灯光组，只有两个外包。”
“我知道。”沈荔的声音淡，却压着怒，“视频里那个女的，可能也是灯组的人。我们先别打草惊蛇。”
“要报警吗？”
“现在不行。”
罗宾抬头：“为什么？”
她看着他，眼神一点点冷下去：“因为没查清是谁送的U盘。你我都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测试’。”
罗宾的眉头皱得死紧，喉结滚了两下：“如果是测试，那……”
“那就是在看我会不会直接爆出去。”
两人沉默。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像有人在用力洗刷这座城市。
沈荔转身进卧室，几分钟后拿出笔电和移动硬盘，边操作边说：“我们得先锁住信息。我拷一份加密备份放在云端，再把实体U盘交给顾栖的安全组。”
罗宾的手一直没松开碗。终于，他低声：“姐，那万一查到是有人针对你……那我算什么？”
沈荔手一顿，抬头看他。
“你是挡刀的人。”她说，“这回，该我还了。”
……
十几分钟后，门铃响。
顾栖没带人，雨衣未脱，整个人湿到边角。
他进门的第一眼是沈荔，她没哭，也没乱，只是神情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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