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芳莲也不敢拿这种问题问王妃——王妃口气里已经是大不耐烦，她可不敢试炼王妃的耐心。
且先出门罢！
抱着这样的心情，芳莲这门出得几乎是壮烈。三姑娘果然还站在那里，更准确地，是移到了一棵树下，又不知道哪里钻出来的婢子，正给她遮阳打扇，两个裙没有话，三姑娘眼巴巴地盯着门。
顺势就盯到了自己。
芳莲苦笑：连绕都绕不过去，索性迎上去，屈膝道：“三姑娘。”
嘉语问：“李娘子还在里头吗？”
“还在的。”
嘉语点零头，又道：“不敢为难芳莲姐姐——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芳莲：……
她可是做好了准备被盘问被质问，甚至于被套话。却不想这样轻易就过了关。一时也是五味杂陈，一时是喜，一时又有些惊。至于惊的到底是什么，她却也没有功夫细想，急匆匆就去找芳梅了。
偌大的王府找人不容易。
今儿来客又多。不过芳莲也知道，芳梅是去请李御史的。王妃问的其实也是李御史，而不是芳梅。找李御史自然要往外庭去。外庭人也多，不过有世子在——无论如何，世子总该是知道的。
“李御史？”昭熙奇道，“方才还在这里，我叫阿古帮你去问问——母亲要见李御史么？”
芳莲含混应了，好在世子没有三姑娘难缠，也没有多问。
昭熙不知道王妃找李十二郎什么事，猜想多半是为了三娘。倒并没有往李家方向想。李家如今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李司空得胜归来是一件，李贵嫔得宠有孕是另一件——这件极是私密，他却是知道的。
芳莲只等了片刻，阿古回来，的是：“李家来人，家中有事，请李御史速速归家。李御史来不及与世子道别，只留了个厮转告世子……”
“是李家来人……不是芳梅姐姐吗？”芳莲问。
“芳、芳梅姐姐？”阿古茫然，肯定地道，“不是。”
昭熙见芳莲发急，问道：“母亲找李御史什么事，要紧吗？”
芳莲摇了摇头，道：“既是如此，还烦请世子把李御史的厮请过来，我好带回去给王妃回话。”
她这时候也觉察出蹊跷来，如果李九娘是个娘子，李家出事，宫里来人护送她回家还得过去，那么李御史一个大男人，也须得宫里护送么？如今李御史已经回了家，使还能怎样？
那寺人脸色发白：“……已经回去了？”
“是。”李十二郎的厮锦奴应道。
“回去多久了？”
“迎…一刻钟罢。”
寺人与王妃的目光在空中接触了一下，许是太热了，噼里啪啦竟似有火光四溅。王妃道：“李娘子既是已经订了亲，不便再回李家，且留在我这里也是使得的——既然李御史已经归家，使也可以回宫禀报太后了。”
那寺人踌躇道：“这……不好罢。”
“李娘子在我这里，如果走丢了，使大可以唯我是问——便这样回复太后罢。”王妃语气一冷——她不发威，就当她好欺负么。
王妃态度强硬，那寺人还真不敢用强，到底这里是始平王的地盘。如今是世子没有出面，一旦始平王世子出来，再寻根究底，他连这点话的余地都没了。便只撂下话道：“……那就全拜托王妃了。”
那寺人不敢强行带走李九娘，但是锦奴是不能留下的。
带着锦奴从王妃屋里出来，远远看见柏树下站了个大红曲裾的娘子，风吹着金黄色的树叶在她的头顶哗啦啦的响，阳光从缝隙里漏下来，大大金色的光斑，在她身上，脸上晃动，就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始平王府的娘子……今儿及笄的华阳公主么？那寺人心里咯噔响了一下，她是听到了什么信儿还是——
越走越近了，近得能看清楚这位久仰其名的华阳公主，素白一张面孔，眉目清淡。论理，该是衬不起这一身艳光四射的大服，不知怎的，却又压得住。
奇怪的娘子……
他也听过她许多奇奇怪怪的传闻……
她不要为难他才好。王妃他不怕，她有分寸，反而是这种正当韶年的娘子，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多少人斗得过老狐狸，却栽在这些犊子身上——诚然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要折辱他一场却不难。
到底他今儿来始平王府……这可不是桩好差事。那寺人心里颇有些担忧，走到嘉语跟前，到底还是行礼喊了一句：“公主。”
嘉语回了一礼：“使替我问太后安。”
那寺人应道：“是。”
又：“奴婢还须得回宫与太后回话，先走一步。”
嘉语侧身道：“使请便。”
一应一答平平常常几句话，竟让他背心湿得透了，生怕华阳公主一个想不开，多嘴问“回什么话”，所以得到这句“请便”，如蒙大赦，急走几步。就听得背后有脚步声近来，道：“三姑娘！”
那寺人记得这声音，是方才被派去请李九娘子的那个婢子，脚下一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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