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栓不住他, 留个一儿半女，也足以慰藉膝下荒凉。假子真孙子么——就算儿子是假的, 孙儿总是真的。缺然要在宗室女里找, 自家孩子才贴心, 可惜了世宗留下的两个公主都还太。
她原先冷眼瞧着，始平王府六娘子不错。虽然也嫌了些，但是明艳可人，性情也明朗。又始平王妃得太后宠爱, 以太后的性情, 真娶了六娘子，萧阮想在洛阳弄个一官半职，站稳脚跟，根本不是问题。
男人嘛, 有了娇妻美妾, 儿女承欢, 又有权势富贵，就不会成想着那些个虚无缥缈的事了——他一个光杆儿王爷，燕朝不给兵，他还真能复辟不成。
谁成想，横空杀出一个华阳！
虽然也是始平王的女儿, 但是和始平王妃, 那可就人心隔肚皮了；养在平城, 又是个妾养大的, 哪里比得上洛阳的孩子；然而那之后种种, 古怪离奇，都在她意料之外。她也认了，如果他实在喜欢，华阳就华阳吧。
但是她妥协，命运不妥协，最后竟落到贺兰氏身上，彭城长公主嘴上不，心里那个郁卒就别提了。
幸而眼看着又有了转机。
“……你上午，是去见了华阳吗？”她问。
冷不防被过问，萧阮一怔，答道：“之前听华阳公主在宫里受伤，刚巧母亲要来礼佛，就顺路问候一声。”
彭城长公主：……
这子从前定然是个糊墙的，凭怎么破绽百出的话，从他嘴里出来，都能妥妥贴贴——活像这洛阳城里是人就知道华阳在这宝光寺里一样。索性挑明了：“贺兰氏，你还要如期迎娶吗？”
彭城长公主突然发难，萧阮诧异之余，也只能老老实实应道：“已经定了亲，过了三媒六聘，总不好悔婚。”
彭城长公主：……
她错了，这子合该属黄鳝。但是彭城哪里容他溜走，直接就问：“我做主，替你聘了华阳如何？”
萧阮：……
他的这个嫡母，是觉察到了什么，还是有别的打算？一时竟乱了阵脚，也乱了方寸。
不不不，三娘是不肯嫁与他的，他心里清楚得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彭城长公主她来做这个主——这哪里是她能做得了主。莫是她，太后都做不了这个主。这怔忪的片刻，彭城长公主已经出了百鸟园。
萧阮忙跟上去，喊道：“母亲！”
彭城长公主笑吟吟看住他：到底少年儿郎，到心上人，便是高冷如他，也把持不住。
萧阮走得近了，却低头：“母亲费心了……三娘子不愿意，母亲不要为难她。”
彭城长公主挑眉。她当然知道之前太后赐婚，却落到贺兰氏头上的事，她还因此多少被取笑过——要正经始平王的女儿，三娘也好，六娘也罢，少不得一个公主郡主的头衔，嫁也风光，娶也风光。
贺兰氏算什么，一个孤女，敢望她家的门！
当时只道是贺兰氏用了什么了不得的心机手段，横刀夺爱——人人都道是如此，不然实在无法解释这段赐婚——只恨事情太隐秘，竟没打听得出来，如今听他这口气，竟是华阳不肯？那就怪了，华阳从前殷勤，她虽然没能目睹，也颇有耳闻，难道如今的娘子心思变化之快，竟至于此？
一时只道：“不是我自夸，我家阿阮这样的人才，她还有不满意？”
萧阮自然不敢把那些梦不梦的话给长辈听，只道：“太后赐了平妻……”这算不算苏卿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苏卿染是心高气傲，但是如果没有他与三娘的千里同行，应该不至于以为自己能拿得住住她。
彭城长公主眼神一厉：他不提，她倒忘了这茬，苏家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丫头！
却漫不经心道：“华阳如今年已十四，明后年就要及笄。始平王两口子已经在给她挑人，你要真没这个意思也就罢了，要是有这个心，母亲为你筹谋。”
萧阮实在吃了一惊：彭城长公主极少管他的事，更没有听她什么时候看好三娘。怎么听这口气，竟像是志在必得？然而这真是个诱饶提议，萧阮想，诱惑到他纵然明知不妥，竟舍不得断然拒绝。
“不然……”彭城长公主慢斯条理道，“阿阮自个儿看上哪家娘子了，也可以与母亲，毕竟男大当婚。”
彭城长公主这口气，活像是满洛阳的名门淑女都尽他挑似的，萧阮颇有点哭笑不得，他哪里有这个资格，要由得他选，他倒是想选陆家的女儿。但是燕朝哪个放心，又哪个允许。陆家也不敢应。
一念及此，想起陆家送给嘉语的两千部曲，奇怪，她要这个做什么。
他踌躇不语，彭城长公主不耐烦喝道：“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婆婆妈妈成什么话！”
萧阮苦笑道：“孩儿实在不敢做此奢望。”他这话没有透，但是彭城长公主自然明白：太后赐了苏卿染为平妻，这洛阳高门里，便纵是有娘子看中他人才，也没哪个做爹妈的舍得许嫁。
彭城长公主沉吟，又听他道：“孩儿幼时听，人出生的时候，月老会在手上，或者脚上绑一根红绳，一头牵着这个，一头牵着那个，不管这两个人离了有多远，就是涯海角，累世恩仇，都会结为夫妻；没有这红绳牵着，就是、就是……相比为邻，也终无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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