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凝辉宫花园中的凉亭就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和糖果。
甜香混着茶香飘在空气中，让人还未靠近便已食指大动。
精致的瓷盘与金丝楠木的案几交相辉映，彰显着主人的身份地位和这份聚会虽非正式却极尽用心的排场。
太妃含笑望着姜菀菀，眼神中满是欣慰与喜爱。
她轻抚着手中的红珊瑚念珠，温声赞道：“你小时候就长得可爱，圆圆的脸蛋儿像刚出笼的小枣糕，叫人疼得不行。如今长大了，眉眼越发出落得俊俏，举止也愈加端庄大方，说成是京城第一美人都不为过。”
姜菀菀脸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脸颊透出少女少有的羞涩与柔婉。
她低头浅笑着，声音温柔而轻柔：“太妃娘娘又拿我打趣了，女儿哪里敢比作京中才貌双全的美人呢？”
太妃见状轻轻笑了笑，接着说道：“这儿也没有外人，就咱们娘俩说话，不用拘束，咱们还是说些真心话吧。”
语气柔和，却带着几分认真，“如今皇上替你作主和离，虽然是件痛快事，总算替你说出了这些年的委屈。但你也知道，再结过婚的女子要想重新嫁人，总是要难上几分的。”
姜菀菀静静听着，脸色如湖水般平静，没有一丝慌乱或羞愧。
她抬眸望向太妃，眼里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太妃缓缓叹口气，语调低缓下来：“在这个世道里啊，女子本来就不容易。尤其经历过后，还要承受世俗眼光的压力，若想改嫁，找个知冷知热的人，更是难上加难。”
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盛开的牡丹花上，声音略显惆怅，“那你……有什么打算呢？有没有想过将来怎么办？”
姜菀菀略微一顿，随即抬起头，神色认真却又从容地反问了一句：“那太妃娘娘，为何非要我改嫁不可呢？”
这句话突如其来，语调不高，却像是针一般刺进了空气之中。
反倒让原本神情温和的太妃一时无言以对。
她怔了一下，半晌才又摇头叹息道：“我知道你是受苦了，心里或许不愿再踏入婚姻，可是。”
语气愈发低沉，“可你一个人孤身过日子，我也挂念得很呐。更何况你现在家门遭难，你父亲已经不在了，兄长也音讯全无……将来谁来护着你，为你遮风挡雨呢？”
姜菀菀听后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解脱，又夹杂着一丝坚定：“可太妃娘娘不是还在吗？只要娘娘在一日，女儿心中便有一方依靠。”
太妃听了笑了笑，却笑得苦涩。
她望着眼前这曾经亲如母女的姑娘，眼底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即低下头轻声道：“唉……我也自身尚且难保，能帮你多少呢？宫墙高筑，人心易变，我能护住我自己就已经不易了。”
姜菀菀却依旧神情平静地看着她，语气平稳却带着某种笃定：“那就不是还有皇上了吗？他会替我想办法的。”
太妃微微摇了摇头，眼中透着些许无奈和疲惫：“前几天太后责罚你的事，皇上也是无可奈何。”
言语之中流露出几分深深的忧思，似乎对于皇宫内的权势斗争，已然无力把控全局，“他也……有他的掣肘之处。”
姜菀菀语气平和地说道：“太妃娘娘，您也多多注意保养身体才是。至于臣女的事儿，就不劳烦您挂心了。愿娘娘身体康健，年年岁岁都平平安安的。”
听完这番话，太妃面带欣慰之情，轻轻地点了点头，伸手温柔地拍了拍姜菀菀的手背：“我知晓你一直都很孝顺懂事。”
虽说嘴上说着令人宽心的话语，可是太妃眉宇之间却依旧流露出几分忧愁与牵挂。
察觉到这份情绪，姜菀菀只得继续补充了一句。
“请太妃莫要为此烦扰。臣女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打算，接下来计划搬到乡下的庄子中独自居住。这样一来既能避开俗世喧嚣，也能过得清静自在一些。”
还未等话说完，一名身着宦官服饰的小太监兴冲冲地跑了进来禀报：“启禀太妃娘娘，六爷正在宫门外候驾，前来向您问安。”
听闻此事，太妃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欣喜的神情：“快，快有请！赶紧让他进来。”
随即，她转过头满怀笑意地对姜菀菀说道：“你记得六爷吗？想必你们曾经见过几回吧。论起辈分来，他也可算得是你的半个长辈呢。一会儿我便会将你的事情告诉他，我想他定然不会拒绝我的嘱托。”
姜菀菀微微怔住，略显惊讶，随后不自觉地将视线转向屋外的长廊尽头。
果真看见一列宫人在前方引路簇拥，隐隐传来脚步声。
接着一位身着华丽紫袍、佩戴精致金冠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
他的手中握着一根乌黑色的细杖，杖身之上精细雕刻出繁复云龙纹，在春日阳光照耀下隐隐泛起流动般的光泽。
那人缓步朝这边走来，在三月温暖柔和的日光照射下，那张俊朗的脸庞宛如温润美玉般白净无瑕，仿佛不沾半点尘埃。
即便是在人群之中，他那份超凡脱俗的气质依然令人瞩目。
那种清冷之中蕴含威严，无形间带着几分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距离感。
只见他一头漆黑亮丽长发被高高束起，用一枚华贵金色王冠加以固定，紫色轻纱装饰带自前额垂落至脸颊两侧，如此打扮反倒越发衬托其肤色胜雪如霜。
眉宇挺拔如远山傲立，鼻梁修直笔挺，唇形线条锋利清晰，微启时如同盛开桃花般艳丽迷人却不染一丝俗世尘埃。
双目深邃似星辰点墨，一眼望去，那目光如同锋利冷光般扫过心头，寒意直逼骨缝。但若是再多看上片刻，便又能觉出一丝深远沉静之意。
那是一种蛰伏在冷冽之下的幽然与威压，如同黑夜深处的一片无底深潭，令人心悸却不敢直视。
随着他的缓步走近，原本守在凉亭四周的人群如同风吹麦浪般一排接一排地俯身跪倒，动作整齐，几无声息，只能看见一道道低垂的身影如同波浪扩散开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瞬间停滞了，天地间再没有其他的声息，只听得出那根乌木手杖一步步敲击在青石板上的回音，沉稳、缓慢，却又不容忽视，仿佛每一记敲击都在众人胸口震动。
忽然之间，一缕春风悄然而至，轻轻拂过了这片寂静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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