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又是一个秋天,与葳蕤走时那日极为相似。深秋的银杏叶簌簌飘落,裹着进忠出宫时玄色的衣角。
他攥着内务府采办的文书,最后回望了一眼巍峨的午门,铜钉上斑驳的血迹仿佛还映着那日皇陵里紫月撞棺的惨状。
当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他将腰牌解下埋进宫墙根的泥土里,指尖触到沾着葳蕤发香的香囊,喉间泛起一阵酸涩。
三日后,当小太监发现采办的银子不翼而飞时,进忠早已混在流民队伍里出了京城。
宫人们议论纷纷,却无人敢深究这位曾得圣宠的大太监去向。
内务府草草记下一笔“遇匪失踪”,便将案卷束之高阁。
御书房的铜鹤香炉依旧昼夜生烟,可再没人记得那个总在皇帝批奏折时,默默添炭扇风的身影。
……
宫墙的裂痕在岁岁年年的霜雪中悄然蔓延,御花园的古树不知何时生出了枯枝。
当皇帝鬓角的白发已如覆雪,批阅奏折时总要眯起眼睛辨认字迹,那个曾被他寄予厚望的太子,正将一份错漏百出的治国策论呈递御前。
养心殿内的空气凝滞如冰。
皇帝颤抖着手指划过策论上"轻徭薄赋当废井田"的荒唐言论,砚台里的朱砂突然被掀翻,在明黄绢纸上绽开刺目的血痕。
“如此治国,是要将祖宗基业拱手送人!”
苍老的怒吼震得廊下铜铃乱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寒鸦。
太子扑通跪地,额间撞出闷响,却不知帝王的痛心早已超越了愤怒——那些手把手教导的晨昏,那些熬夜批改的课业,终究抵不过资质平庸的无奈。
废太子的旨意颁布那日,紫禁城的天空飘起细雪。
宫人捧着朱批的手簌簌发抖,看着"德不配位,难承大统"八个字,想起先帝曾在这殿前抱着幼童教他辨认星象的光景。
富察琅嬅的哭嚎声从长春宫传出,却被北风卷着散入深宫,唯有内务府的太监们忙着更换宫灯上的蟠龙纹,将旧太子的印记逐一抹去。
同年隆冬,十五阿哥永琰在太和殿行册立大典,嬿婉如何也没想到如此重大的责任会落到自己儿子头上,她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而皇帝望着阶下跪着的新储君,恍惚又见葳蕤在远处朝他笑。
如今物是人非,手中沉甸甸的传国玉玺压得掌心生疼,他忽然想起紫月撞棺前那句凄厉的哭喊,想起毅然决然离开皇宫的进忠——原来这江山更迭间,所有的悲欢离合,都向来是吃人的。
自从有了新的太子继位,皇上更加夜以继日的培养他,没有多少光景便传位给他,自己做起了太上皇。
传国玉玺交接那日,嬿婉跪在丹陛之下,望着儿子接过象征皇权的印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鎏金托盘折射的光芒刺得她眼眶发酸,耳畔是群臣山呼万岁的声浪,可心底却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惶惑——这泼天的富贵来得如此突然,倒像是踩着无数人的血泪堆砌而成的。
此后的日子里,太上皇将自己锁在宁寿宫,每日清晨便召新帝讲经论政。
案头堆满了批注详尽的典籍,墨迹里混着未干的茶渍,恍惚间又回到了初登基时与葳蕤彻夜谈政的光景。
可窗外的宫墙依旧朱红,却再不见提着食盒浅笑而来的身影。
八十九岁那年的暮春,太上皇卧病在床。
他摩挲着枕边的螭纹玉佩,浑浊的眼底泛起一丝清明,颤巍巍地写下遗诏:
“朕愿百年后,与孝懿温僖皇后合葬。”
旨意传出,满朝哗然。
富察琅嬅听闻消息,只是抚着鬓间银丝冷笑: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你想要与穆贵妃同葬,人家未必愿意。”
她望着宫门外纷飞的柳絮,想起自己独守空闺的那些年,突然觉得这深宫里的执念,终究都是一场笑话。
新帝握着遗诏,望着父亲枯槁的面容,终是含泪应允。
当太上皇阖目长逝那日,景陵地宫的石门再次缓缓开启。
下葬时,宫人将那封从未送出的绝笔信,连同褪色的香囊,一并放入棺椁。
细雨纷纷扬扬落下,打湿了石碑上的谥号,恍惚间,仿佛又听见翊坤宫里传来女子的轻笑,伴着紫月哽咽的歌声,消散在这吃人的深宫里。
太上皇离世,举世同悲。
可就在江南巷尾,一座爬满紫藤的不起眼小院里,竹制摇椅吱呀轻晃。
一位银发老者半倚其上,褪色的月白粗布长衫松垮地笼着清瘦身形,颈间纵横的皱纹里藏着岁月刻痕,唯有眉骨处凌厉的轮廓、高挺笔直的鼻梁,仍依稀可见当年的俊朗风姿。
老人布满褐斑的手搭在椅把上,指节虽已佝偻变形,却仍保持着常年执笔的优雅弧度。
他微阖双眼,睫毛在松弛的眼睑下投出细碎阴影,薄唇抿成冷峻的直线,唯有眼角若隐若现的笑纹,泄露了几分被时光磨平的棱角。
若此时有在宫中待过的人瞧见了必然能够认出来,这就是当初风头无两的进忠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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