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裴柚本还笑容满面的脸一下子僵住。
来了来了，这熟悉的留堂，熟悉的传唤，没想到来到京城还是逃离不了夫子盯着学习的压迫感。
见裴柚耷拉下脑袋，钱无忧察觉到了她身边萦绕的沮丧心情，在裴柚脸上看出来了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
“无忧，麻烦跟云心姐姐说一声，稍等等我。”
嘱咐完，裴柚依依不舍得与钱无忧和顾尔晚告别，跟在书童身后离开亭子，默默数着这是自己拐得第几道弯，在数到三时，前面的小书童停下了脚步，“就是这里了，裴小姐进去吧。”
看到裴柚克制而平静得点点头，小书童内心惊叹，不愧是他家大人点名要的学生。不仅才华横溢，在面对当今丞相邀请时还能面如平湖。
裴柚不知身边人如何想，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开始欲哭无泪了。
推门进去，儒雅温和的丞相已经在屋中静坐等待，四下窗户都开着，桌上已经放了倒好的茶水，只等着裴柚来。
若说之前只是猜测，裴柚是否是他那位古灵精怪的小师姐，如今却已经肯定下来。裴柚堂上的回答，俨然与恩师一脉相承。
裴柚见了这副景象，脚步一顿，在岑冉辰抬眼看过来时，抬脚走到了桌前。
“夫子。”裴柚极为乖巧的问礼，心里对这个策论后挑毛病的环节门清，且在日常应付张叔中积攒了丰富的实战经验。
“不必拘礼，请坐吧。”
岑冉辰脸上表情缓和，实则试探的目光已经暗中打量了裴柚无数次。
“可曾有启蒙老师？读过什么书？”
裴柚脑袋瓜一转，老师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在敲打学生学识不够，还需要多读书嘛！这个时候承认错误，展现好学的一面就对了！
“跟着村中的教书先生认过几个字，确实不曾读过什么书，但是我已经深刻反思了自己与其他人的差距，一定会苦读，补足差距的。”
裴柚表情坚定，眼神坚毅，内心为自己精彩绝伦的回答拍手叫好。
岑冉辰端起茶杯的手一顿，狐疑的目光看向裴柚那张单纯又认真的脸，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
当年他在山上跟随恩师学习，这位小师姐就如同现在一样，虽然调皮捣蛋，但被恩师抓住后认错态度极其诚恳，让人狠不下心来责罚。
莫不是裴柚来京城有要事在身，不便暴露身份？
想到这，岑冉辰将桌上蓝底白花的茶杯推到裴柚面前，“不知您下山来京城所为何事，我或许帮得上忙？”
裴柚被这突如其来的敬语搞得有些奇怪，却猛的明白过来，这不就是老师的阴阳怪气嘛！说她来京城干这干那，就是不学习。
“我下山是为亲人团聚，但是上了夫子你的课之后，忽然觉得人生的意义在于知识的积累，所以打定主意追随您的脚步，学习下去。”
岑冉辰闻言脸色微僵，裴柚在他的课上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吗？不是一上课就去会周公了吗？
想明白裴柚或许意有所指，插科打诨是不想让他插手的意思，于是岑冉辰一瞬间恍然大悟，面上却不显分毫，还是正经模样。
“那您的谋略之才......”
裴柚已经摸清楚岑冉辰的训话风格，听到这“谋略之才”的讽刺还是忍不住脸上一红，于是索性抢先说出口，“夫子放心，虽然我天资不足，但是一定会努力听讲，在夫子您的雨露恩泽中茁壮成长！”
岑冉辰也从小师姐奇奇怪怪的暗示发言中找到了规律，马上反应过来，小师姐这是打算扮猪吃老虎，以村里长大、纯良无害的归府千金形象示人，他自然是要打配合的。
“好的，我明白了。”
裴柚蹙起眉歪了歪头，不是，他明白啥了？回想一边自己从头到脚说的没用的口水话，裴柚没有找出来一丁点漏洞。
于是松开了眉头，算了，他爱明白啥就明白啥好了，反正再怎么理解，她都把自己说成了努力好学的好学生，应该没什么问题。
被丞相恭恭敬敬得请出来，裴柚摸索着回到原来的亭子，其中却已经空无一人。
裴柚茫然寻找未果，只得寻了一个过来打扫亭子的小宫女询问，却见宫女面露诧异。
“望远侯府的陈小姐？她早就走了啊。”
裴柚闻言一愣，一双形状好看的杏仁眼中满是错愕。
待前来打扫的宫女也走远，裴柚坐在角落的蒲团上抱着自己，正午的阳光灼人，仿佛出了亭子这阴凉之地，就要被晒化了。裴柚只眯着眼睛瞧了一眼，就被阳光逼退回来。
她听徐嬷嬷说过，皇宫规矩大，是不能由着人随意行走的。于是裴柚再想不出自己出了这亭子，还有何处可去。
罢了，等日头没这么毒辣了，再出去吧。
打定了主意的裴柚，趴到了面前的书案上，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
望远侯府，主座上男子一身玄色衣衫，面部线条凌厉，一双漆黑的眸子深不可测，让人不敢与之对视。此刻，成允殷身上燥郁的情绪如同实质一般溢满了整个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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