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洲的探照灯在雨幕中晕开惨白的光圈，陈凡的皮鞋陷在翻涌的泥浆里，安全帽的系带被狂风抽打得啪啪作响。压力表指针在红色警戒区疯狂震颤，抢修队员老李的吼声混着金属扭曲的尖啸："三号支管要爆了！"
陈凡抓起对讲机冲进暴雨，混着柴油味的雨水灌进他领口："启动二级泄压阀！"他的余光瞥见技术员小张正用身体压住摇晃的液压撑杆，工装裤膝盖处磨破的裂口露出暗红色擦伤——与走私船甲板上的防滑纹路完全一致。突然炸响的金属断裂声中，泛着油光的污水从裂缝喷涌而出，将他的西装下摆染成诡异的墨绿色。
"是船用耐压管道的标准接口！"省特检院的王工趴在泥水里，手电筒光束照亮了爆裂处的法兰盘。陈凡的指尖抚过螺栓断口，嗅到淡淡的电解液味道——这是海船防腐处理特有的化学剂气味。他的手机在防水袋里疯狂震动，省海事局发来的航道图显示，昨夜有艘注销国籍的货轮在江心洲附近抛锚。
凌晨三点的临时指挥部浸在刺鼻的氯气消毒剂味道里，陈凡的衬衫袖口被应急灯烤得发烫。大屏幕上跳动着压力传感器的实时数据，突然出现的周期性波动让省水科院的刘博士猛然起身："这是船用压载水泵的运作频率！"
陈凡抓起安全帽的手顿了顿，工装手套的食指关节处沾着暗蓝色油漆碎屑——与江底打捞的潜水装备涂层成分相同。窗外传来重型卡车的轰鸣，两辆载着船用应急泵的平板车碾过积水坑，挡泥板上"临江船舶修理厂"的喷漆在雨中格外刺目。
"这批设备是防汛物资库调拨的！"物资科长老赵擦着眼镜上的水雾，陈凡注意到他皮鞋后跟沾着几粒贝壳碎屑——经海洋局快速检测确认为外海特有品种。当抢修队连接第三台增压泵时，压力表突然发出蜂鸣警报，控制面板上跳出的故障代码与三年前某次船舶事故记录完全一致。
晨雾中的江滩上，蛙人正在浑浊的江水中搜寻泄漏点。陈凡的西装裤腿卷到膝盖，小腿上的擦伤被污水泡得发白。潜水员老吴浮出水面时，手里的金属残片在朝阳下泛着冷光："是船用陀螺仪零件！"
省船舶设计院的周工凑近观察，老花镜片上倒映出残片边缘的腐蚀纹路："这种氧化形态需要五年以上咸水浸泡。"陈凡的手机突然震动，区纪委监委发来的协查通报显示，某家报废船只拆解企业的法人代表，正是智慧农业项目的分包商。
当无人机群掠过江面时，热成像画面突然捕捉到一处异常热源。陈凡的皮鞋踩过潮湿的芦苇丛，靴底沾上的银色粉末经检测为船用焊接材料。掀开伪装的防水布，地下埋着的柴油发电机组赫然在目，控制面板上的潮汐时刻表还在滴答跳动。
正午的烈日炙烤着抢修现场，陈凡的后背衬衫结出盐霜。他盯着新安装的智能压力调节阀，突然发现校准参数被人为修改过。"这个操作权限需要防汛指挥部二级密钥！"省信息中心的工程师擦着汗，键盘上提取的指纹与三年前离职的船舶电气工程师完全匹配。
防汛办的小孙抱着资料箱跑来时，陈凡注意到他工牌挂绳上缠着半截船用缆绳纤维。翻开泛潮的值班记录，某页缺失的巡查记录对应着地下管网异常振动的时段。江风卷着沙粒打在临时搭建的检测棚上，省安监局的专家突然举起光谱仪："泄压阀弹簧钢的金属疲劳曲线不正常！"
傍晚的多部门会商陷入僵局，陈凡的钢笔尖在管网图上戳出密集的墨点。突然，会议室灯光骤暗，应急电源启动的嗡鸣声中，大屏幕自动跳出一段监控视频——某个戴船用防毒面具的身影正在操作泄压装置。
"这是防汛仓库的备用发电机房！"派出所长老王的手电筒光束里，陈凡的瞳孔骤然收缩。画面中那人转身时的侧脸轮廓，与智慧农业项目安全员培训档案里的证件照高度重合。当特警破门而入时，空荡的机房地面散落着船用润滑油的空罐，窗台积灰上留着半个带锚链印记的鞋印。
暴雨再次倾盆而下时，陈凡站在重新恢复运转的处理站前，手中的水质检测报告显示污染物浓度下降67%。但他的目光始终盯着江心洲对岸那片漆黑的滩涂——某盏忽明忽暗的航标灯，正以某种规律的频率闪烁，与三年前某次缉私行动中发现的走私船联络信号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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