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河畔的晨雾还未散尽，陈凡站在砂石厂焦黑的废墟前，手背被寒风刮得发红。昨夜大火的余温从脚底传来，混着消防水枪留下的冰碴，在鞋底发出细碎的破裂声。县应急管理局的封条在残垣上猎猎作响，陈凡的笔记本上记着几个刺眼的数字：过火面积3000平方米、损毁设备估值800万、12名工人轻度烧伤。
"电路短路引发火灾？"陈凡蹲下身，指尖抹过配电箱边缘整齐的切割断面——这分明是人为破坏的痕迹。安监局长老刘的皮鞋碾过焦土，压低声音道："消防栓出水压力不足，监控硬盘不翼而飞......这案子水深得很。"
手机突然震动，省巡视组的通知跳出屏幕："今日抽查灾后重建项目安全生产。"陈凡望了眼对岸正在拆除的正德工程办公楼，转身拨通李婷电话："立刻调取半年内所有消防检查记录，特别是赵氏关联企业的！"
乡政府会议室的暖气片发出嘶嘶异响，陈凡将二十三家受灾企业名单投影到幕布上。县融媒体中心的镜头正对"安全生产责任承诺书"展板，他却突然侧身挡住镜头："请记者朋友先到接待室休息，我们需要内部研判。"
"陈干事这是要遮掩什么？"某自媒体博主举起手机直播，镜头对准桌上未收起的火灾现场照片。陈凡迎上镜头微笑："根据《政府信息公开条例》，我们会在调查结束后召开专场发布会。"他说话时手指轻敲桌面，李婷立刻将记者引向摆满台账的展示区——那里整齐码着三年来的消防整改通知书。
巡视组组长的指尖划过安全生产责任清单，突然停在"赵氏建材"的条目："这家企业的消防验收，去年是哪个部门负责的？"会议室霎时死寂，民政所长的茶杯盖发出"咔嗒"轻响。
青岩河堤坝修复工地上，五台挖掘机在冻土上啃出深沟。陈凡裹着军大衣蹲在混凝土搅拌站旁，技术员小吴递来检测仪："新进的水泥安定性不合格，但供货商拿着省质检院的合格报告。"
"立刻暂停使用！"陈凡拨通县市场监管局局长电话，免提声在朔风中炸响，"我们半小时后送样复检，请派专员全程录像！"挂断电话后，他转头对施工队长道："把已浇筑的标段全部编号，准备钻孔取芯。"
砂石车司机突然围上来："停工一天要赔三万块！"陈凡亮出手机里的招标文件："合同第27条明确，因材料质量问题停工，损失由供货商承担。"他说话时瞥见人群后闪过半张熟悉的脸——正是赵氏建材的销售经理。
深夜的应急指挥部，十台电脑屏幕映亮墙上的抢险作战图。陈凡将受灾群众安置方案投影到幕布："敬老院腾出50张床位，中心小学体育馆开放夜间供暖，民政部门两小时内配齐500套被褥！"
"物资仓库的钥匙在周副乡长手里！"后勤主任擦着汗解释。陈凡抓起电话直通县纪委值班室："救灾物资紧急调用流程已报备，请监察组同志全程监督。"他转头对愣住的下属们喝道："现在去仓库清点物资，全程执法记录仪录像！"
当第一批棉被运抵安置点时，暗访组的摄像机正巧拍下老人含泪签收的画面。陈凡的羽绒服结满冰霜，他握着冻僵的手统计数字："已转移群众287人，零冻伤、零事故。"
党风廉政建设述职会上，陈凡的汇报PPT停在"多重监督机制"页面。省巡视组组长突然提问："火灾当晚值班领导为什么没及时启动应急预案？"
"当晚我替王乡长值岗。"陈凡调出通话记录投影，"23:07分接火警电话，23:15分通知应急队伍，23:30分首批消防车到达。"他点开执法记录仪视频，"这是现场指挥录像，显示23:50分完成人员疏散。"
台下响起窃窃私语，陈凡却突然转移话题："建议引入第三方审计机构，对重建资金进行穿透式监管。"他说话时目光扫过财政所长，那人手中的钢笔"啪嗒"掉在桌上。
元宵节的月光洒在青岩河新筑的堤坝上，陈凡与验收组专家踩着薄冰核查工程质量。取芯机钻出的混凝土圆柱体在探照灯下泛着青光，省建筑研究院的老教授扶正眼镜："28天抗压强度全部达标，你们怎么做到的？"
"每车材料留样检测，施工全程GPS定位。"陈凡打开手机里的智慧监管平台，二十个施工点的实时画面跃然屏上。对岸突然传来欢呼，安置点的烟花升上夜空，火光映亮堤坝石碑上新刻的"人民至上"四个大字。
县长的慰问电话在此时响起："你们创造的'四方监督'机制，要在全省灾后重建会议上推广！"陈凡望向正在直播安置点元宵晚会的县融媒体镜头，画面角落里，某施工企业老板正悄悄退出人群。
纪委谈话室的台灯在深夜仍亮着，陈凡将三枚U盘交给专案组："这是重建资金流水、监理日志异常记录、供货商关联图谱。"年轻的监察员感慨："您这些证据链比我们专业组还完整。"
"都是日常工作积累的。"陈凡翻开巡查记录本，某页夹着的超市小票背面，记着赵氏关联企业间的可疑资金往来。窗外忽然飘起春雪，他想起火灾废墟里那截被剪断的电缆——结案报告称"意外事故"，但档案室里已永久封存十二项未解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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