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号的舰桥舷窗外，三百名注射过「永夜」药剂的士兵正以诡异的姿态悬浮在母舰废墟上空。他们的皮肤先是泛起珍珠母贝般的虹光，接着从毛细血管开始渗出金色荧光，仿佛有无数微型太阳在血肉之躯中觉醒。二等兵陈野的机械义肢正在融化，金属液滴与他手臂的荧光融合，形成流淌的星河流光，而他对着通讯器露出笑容时，牙齿都在发出微弱的光。
"李博士，他们的线粒体在自主裂变！" 林悠的手指几乎要戳穿生物监测屏，那些代表生命力的绿色波纹正在以指数级膨胀，"不是基因崩溃，是细胞在转化成能量载体...... 就像把人类躯体变成活体电池！"
李薇的实验服早已被冷汗浸透，她盯着培养舱里残留的「永夜 Ⅱ 型」血清 —— 此刻那些液体正模仿着窗外士兵的荧光，在容器内壁勾勒出黎明号主炮的轮廓。当第一个士兵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她突然想起逆熵协议里的量子隐喻：当生命能量达到临界值，肉体将成为承载意识的最后容器。
"接收所有士兵的生物信号！" 她的声音在颤抖，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把他们的神经链接接入主炮充能矩阵...... 这不是牺牲，是火种的传递！"
通讯频道里突然响起杂乱的电流声，接着是此起彼伏的留言播报。林悠听见某个熟悉的女声在喊 "陈哥"，那是卫生员林小羽的妹妹，她在三天前的通讯里还哭着说找不到哥哥的遗体。此刻陈野的发光躯体正朝着主炮缓缓飘去，他的通讯器里传来妹妹的啜泣："哥，你说打完仗就带咱妈去看海......"
"替我多抓两把沙子。" 陈野的声音混着能量流动的蜂鸣，他的手掌按在舰体上，金属表面立即浮现出与他瞳孔同频的光斑，"记住，海的颜色...... 要比星核集团的谎言更蓝。"
三百道荧光逐渐汇集成光的洪流，黎明号的主炮炮口开始扭曲时空。林悠看见夜枭的机械铠甲不知何时出现在舰桥上，十二根能量触须首次呈现出紊乱的抖动，右眼的褐色瞳孔里倒映着发光的士兵，竟罕见地泛起泪光。
"他们在燃烧自己的线粒体 DNA。" 夜枭的声音不再是机械合成音，而是带着人类胸腔的震动，"二十年前我第一次启动机械飞升时，星核集团用了三百名死刑犯做实验...... 他们的惨叫在能量核心里回荡了三天。"
主炮充能的警报声撕开空气。林悠看见最近的士兵 —— 那个曾把最后一支血清让给战友的医疗兵 —— 正在化作半透明的能量体，他胸前的军牌发出蜂鸣，自动播放出妻子临产前的录音："孩子胎动了，他在踢你送的机械小熊......"
"告诉咱儿子，爸爸没变成怪物。" 医疗兵的声音像被风吹散的荧光，他的手掌穿过舰体，直接触碰主炮核心，"就说...... 爸爸变成星星了，会照亮他长大的每一个晚上。"
三百条留言在通讯频道交织成声的银河，有恋人的告别、父母的叮咛、孩子的啼哭。当最后一个士兵的身影融入主炮，黎明号的舰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些曾被机械潮腐蚀的装甲板，此刻正被人类的生命能量镀上金边。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林悠转身盯着夜枭，发现对方的机械铠甲表面竟浮现出锈蚀的痕迹 —— 那是纳米机械停止维护的标志，"从你在核心区露出变异心脏开始，就在等这一刻。"
夜枭的机械臂抬起，又重重落下，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星核集团在十二个宿主胚胎里植入的，是外星文明的灭绝程序核心代码。" 他的胸口发出沉闷的轰鸣，与主炮的充能频率共振，"只有集齐三百个携带 ' 永夜 ' 血清的人类灵魂，才能覆盖那串代码...... 而你......"
他的手指突然指向林悠后颈的星图印记，那里正与主炮核心产生刺眼的共鸣："你父亲在胚胎阶段就修改了你的线粒体基因，让你的躯体成为唯一能承受完整火种的容器。当年我假装杀死他，就是为了让你在仇恨中成长，成为不会被星核操控的钥匙......"
警报声达到峰值，主炮炮口的能量球已膨胀到母舰三分之一大小，那些发光士兵的面容在能量表面逐一浮现，像被封印在琥珀中的先烈。林悠看见陈野的嘴角还带着微笑，医疗兵的手掌始终保持着抱婴儿的姿势，他们的意识或许已经消散，但生命力却在以另一种形式咆哮。
"他们本可以活下来。" 李薇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她正在核心区看着三百个逐渐熄灭的生命信号，"但他们选择把最后十二小时的生命，压缩成十秒的能量爆发......"
"因为我们的孩子需要十二小时以外的未来。" 林悠打断她，指尖按在主炮发射按钮上，感受到按钮表面残留的体温 —— 那是某个士兵在融入能量前最后触碰的地方。他想起在记忆迷宫中看见的父亲，那个在襁褓中为他种下星图印记的男人，此刻仿佛正通过这些发光的灵魂，将二十年前的答案交到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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