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帕麦斯顿勋爵询问西军的真实战力,包麟郑重地颔首。
他脸上没有半分验证判断后的轻松,只有阴云般积聚、更深沉的忧虑。
“千真万确,勋爵阁下。我,密迪乐领事,还有亚瑟武官,所说句句属实。”
“我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西军绝不是乌合之众,那萧云骧,更不是寻常人物。”
“他们有一套严密的体系,信念坚定,而且……他们学习与适应的速度快得惊人。”
他借机再次强调那个迫在眉睫、更具威胁的战略动向。
“正因如此,他们在谈判中明确提出,要将大军开进缅甸、威胁我印度领地——这绝非虚言恫吓。”
“他们完全具备这样的能力。其先遣侦察部队,已渗入缅甸内陆,清剿我们的情报人员。”
“多方情报相互印证,萧云骧已在滇省与桂省一线,集结了超过十万人的部队。”
包麟声音低沉清晰,每句话都像小锤,敲在帕麦斯顿勋爵心头:
“因此,勋爵阁下,如果帝国不希望在可见的未来,继续向远东派遣一支足以扭转战局的远征军——”
“考虑到克里米亚的损耗尚未恢复,本土与殖民地防务,已是捉襟见肘……”
“那么,我们就必须认真考虑,采取其他更务实的手段,如积极而灵活的外交谈判。”
“来体面地结束这场……已让我们付出惨痛代价,且潜藏更大危机的战争。”
帕麦斯顿勋爵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再次低头,目光反复检视报告上的关键段落。
粗糙的指节,在几个触目惊心的数字上,久久停留。
书房里一片寂静。
窗外街面上,马车轮子碾过石板路的沉闷声响,夹杂零星人语,透过厚玻璃传来,遥远如另一个世界的回音。
这位素以铁腕和“炮舰政策”着称的首相,正面临执政生涯中,前所未有的艰难抉择。
最终,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中的烦闷尽数排出。
他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里浸透疲惫:
“我知道了。包麟爵士,你也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近期请在伦敦暂住,严守机密,随时等候咨询。”
“是,勋爵阁下。”
包麟起身,躬身行礼,随后悄无声息地,退出这间令人压抑的书房。
可伦敦的墙壁,是长着耳朵的。
包麟以港岛总督兼驻华公使之身,如此仓促隐秘地返回伦敦,并即刻得到首相召见——
这本身就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信号。
在威斯敏斯特宫走廊里游弋、嗅觉敏锐的政治狐狸眼中,在舰队街无孔不入的记者看来,
这几乎等于承认:远东局势,已发生颠覆性的巨变。
猜测与流言如地下暗火,在俱乐部的吸烟室、宴会的间隙、报社喧闹的编辑部里,悄然蔓延。
七八日时光,在伦敦连绵的阴雨,与愈发汹涌的流言中,悄然滑过。
从远东经由商船、军官私信及他国使馆的零星透露。
各种渠道传回的消息碎片,如瘟疫一般,在俱乐部、咖啡馆和沙龙里滋长。
“灾难”、“惨败”、“重大损失”等惊人之词,已不可避免地与远东远征军联系在一起,冲破了官方设置的藩篱。
一时间,伦敦城里真假难辨的信息漫天飞舞,公众舆论哗然,恰如泰晤士河上骤然升腾、遮蔽视野的浓雾。
《泰晤士报》虽仍保持着官方喉舌的审慎,措辞严谨。
但字里行间,已难掩山雨欲来的紧张,含蓄地催促政府,尽快澄清事实。
而一些惯用耸动标题博眼球的街头小报,则已按捺不住,以夸张的笔触,揣测远东败局,描绘出一幅幅令人不安的图景。
伦敦证券交易所内,与远东贸易密切相关的公司股票,开始连续下挫。
承受巨大压力的帕麦斯顿勋爵政府,不得不站出来,试图安抚人心。
内阁发言人,站在唐宁街十号潮湿的台阶上,面对一群群情激愤、高举记事本的记者。
宣称政府“正以最严肃的态度,关注事态发展,并审慎研究一切对策”,
呼吁公众“保持理智与镇定,勿轻信未经官方证实的谣言”,
并重申“女王陛下的政府,拥有坚定意志与充分能力,扞卫帝国的全球利益”。
然而这些苍白的官样文章,已无法平息公众心中,日益滋长的疑虑与恐慌。
这紧绷的、一触即发的态势,在9月15日那个清晨,被彻底引爆。
在野保守党的喉舌《卫报》,以一整期特刊的篇幅,刊载了一份关于远东战局的详尽调查报告。
如同一道惊雷,在伦敦的上空炸响。
清晨时分,报童尖锐的叫卖声,便穿透晨雾,回荡在伦敦大街小巷:
“看报!看报!《卫报》特刊!远东惨败真相!政府隐瞒实情!看报!看报!”
这期特刊内容之详实、细节之精确,令人震惊,显然得到了极高层级的内部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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