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风寒呼出一口气，压制心中的怒火，鼻息下发出的冷笑彻人心骨：“我不想与你多费口舌，我只问你一件事，当年之事，真相到底如何？”
令狐继业的笑声在泠风寒咬牙切齿的质问中戛然而止，牢房瞬间安静，呼啸的风从天窗吹进，发出呜咽的响声，似有人哭泣一般。
起风了。
“你以为我为何不杀你，因为我念及旧情吗？”泠风寒上前一步，嘴角勾出笑意，眼中却是骇人的冰冷，“令狐继业，当年之事凭你一人之力不可能完成，我早就怀疑有人与你勾结，只是没有证据。”
泠风寒一步步靠近牢房，令狐继业眼神躲闪，连连后退，方才的气焰荡然无存。
“若你告诉我真相，我便答应救你出去。”泠风寒的折扇从牢房的木框缓缓滑落到上锁的铁链，眼神死死盯着令狐继业，“如今除了我，没人能救你。”
令狐继业局促地看着地面，似乎在思考。
泠风寒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我数三声，你若是不说，或者骗我，我让你再也走不出这间牢房！”
“三——”
“我说！”一声未落，令狐继业猛得抬头大喊。
“我可以告诉你真相，但我不需要你救我，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令狐继业抓住木栏，与泠风寒四目相对，眼神中似乎带着些乞求。
“什么事？”
“我要你查出杀害槐儿的元凶，为他报仇！”
泠风寒看着满身愤恨的令狐继业，有些浑浊的双眼中透露出杀意和悲痛，不似作伪。
泠风寒疑声道：“我以为，你没那么在意令狐槐。”
“哈哈……哈哈哈……”眼前的人低头发笑，笑声中混着哭腔，“我怎么会不在意他？他是我的儿子啊！是我的槐儿，是我最骄傲的儿子……”
“我对不起他。”令狐继业无力地掩面哭泣，“从前我总是对他疾言厉色，总拿他和云璟珩比，他一直以为我不喜欢他……可我……只是想让他成为最出色的人，不想让他成为第二个我，处处被人压在头下……”
泠风寒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人，淡淡道：“我答应你。”
令狐继业选择相信他，如今他也只能信他。
多么讽刺，他杀害了自己兄长一家，如今竟要让最该恨他的人替他的儿子报仇。
令狐继业双目紧闭，长叹道：“报应啊……”
“当年之事，的确另有隐情，你那么聪明，恐怕心中早有猜测，只不过是想在我这里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令狐继业缓缓开口，在急骤的风声中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平静地像在讲述一个普通的故事。
“咔嚓”一声，惊雷炸响。
风声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是哗啦啦的雨声。
落雨了。
“这就是真相。”令狐继业说完后重重呼出一口气，像是终于将压在心口的大石搬开，呼吸变得顺畅。
泠风寒面色铁青，左手紧握成拳，右手用力地捏着扇骨，指节咯吱作响。
半晌，他终于没能说出什么，只是咬牙道：“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令狐继业待要开口，忽听牢门处传来一道清冽的喊声。
“泠兄，时辰快到了，你抓紧些。”
“是云璟珩。”令狐继业望向出口处，嘴角扬起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意，“我当真没想到，竟是他带你来见我。”
“呵！也对，他向来如此，轻易地便会相信一个人。”
泠风寒眼中杀意骤起：“你最好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你若敢动他，我不介意做个小人，让你儿子尸骨无存！”
“你这么在乎他？”令狐继业看向他，像在审视一件稀有的事物，“你不恨他吗？你难道忘了他是……”
“闭嘴！”泠风寒断喝一声。
云璟珩的身影从远处赶来，玉兰花掺杂着安神香的气息在这潮湿阴暗的牢房中显得格外浓郁。
“泠兄，你事情办完了吗？我们必须离开了。”云璟珩询问道。
“走吧。”泠风寒点头，转身向出口走去。
云璟珩看着苍老又略显狼狈的令狐继业，很难将他和往日那个不可一世的令狐掌门混为一谈。
他已分不清往日种种关怀到底是几分真情，几分假意。他也不想再分辩。
“令狐叔叔，”云璟珩垂首作揖，恭敬道：“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喊您，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云璟珩转身欲去追泠风寒。
“哈哈……”身后传来一阵低笑，紧接着的话让云璟珩忍不住顿了脚步。
“云鹤川这样的人，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性子的儿子？我竟不知是该羡慕他还是嘲讽他！”
“云璟珩，你比云鹤川强一百倍，一万倍，他生了个好儿子，哈哈哈……”
“快走，发什么呆？”泠风寒一把拽住云璟珩的手臂，拉着他大步离开走道。
“泠兄，你说令狐继业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云璟珩犹疑着问。
泠风寒并不看他，说话的声音中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没什么意思，将死之人的垂死挣扎罢了，你不必放在心上。”
“哦。”云璟珩没再多问。
可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换防的弟子还没到位，云璟珩转开石门旁的机关旋钮，石门从里侧打开。
可他们刚走出地牢，只听不远处传来守卫弟子的喊声：“牢房好像有动静，快回去！”
云璟珩瞬间甩开泠风寒的手，将他推向假山石后：“你先走，我来引开他们。”
“不行！”泠风寒断然拒绝，“你是云水山庄的少主，若是被发现私闯地牢，你如何解释？”
“你今日好啰嗦啊风寒兄。”云璟珩难得粗暴地推搡他人，在如注的雨声中笑道，“你也说了，这是我家，被发现又如何？你被发现了才不好解释。”
言语间，云璟珩利落地跃向路口，准备去引开守卫。
可一道黑影倏然从竹林上飘过，速度之快，根本让人看不清来人的身影。
“在那里，快追！”守卫的目光被黑影吸引，调转了搜查的方向。
好快的轻功！云璟珩有一瞬出神，总觉得那人的身法有些熟悉。
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
“走吧，有什么事，容后再议。”泠风寒提醒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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