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轻低头看完罪状，又抬头看着沐临秋，脸上挂着释怀的浅笑，眼里的复杂是梁辰所看不懂的。
这张纸上，写上了自己的死法。
梁轻接受了，她缓慢却坚定的跪拜在地。“下官梁轻，谢沐大人恩典。”
张利张张嘴，看着梁轻的眼中写满心疼。梁辰跪在地上，就这样用膝盖和手爬到买了面前。
一个劲的给沐临秋磕头，头上的伤口再次炸开，“沐大人，求求您，杀了我吧！姐姐她太苦了，您不能这样！求求您，您杀了我吧！”
梁奶奶听不清沐临秋说了什么，但她看见了梁辰一个劲的磕头和梁辰脸上不断流下的泪花。
她猛地跪下，也学着梁辰的样子给沐临秋磕头，“啊啊，求，求求您！”老人的声音，她听不清声音，所以她的话语也是那样含糊不清。
可能，是母亲的直觉。沐临秋的声音不算大，她听不清。但她好似察觉到，眼前的这位大人。会夺走自己的孩子，会夺走梁轻。那个被她扛在肩上，放在第一个桶里的姐姐。
就好像，老天不满她的所作所为，一个一个收回了她的福气，显示梁宇，现在，轮到梁轻。
这个叫做有福的老妇，吃了一辈子苦。唯一撑得上是福气的，就是她有三个孩子。苦难并没有放过这个老人，夺走了她倾听世界的权利之后，又要陆续夺走她的孩子。
可，世事弄人。沐临秋也没有办法，这是梁轻自己的选择。
她疯了一样的想要抓住幸福，也疯了一样的想保护自己的孩子，于是她拿起那个上面印着血指纹的状纸。将它撕的粉碎，梁辰无力的跪在地上，看着母亲的动作失声大哭。
梁轻跪在地上，面上挂着释怀感动的泪花。
她轻轻抓住梁轻的胳膊，如同那日梁轻恳求她把自己当做梁宇时一样，缓慢却又不舍的对她磕了一个头。
沐临秋不忍的闭上双目，游净站在众人身后轻轻的落下泪来。
她们，太苦了啊。
梁轻磕完头，轻轻的抓住梁奶奶的手，“娘，对不起。”
梁有福发出悲伤的哀嚎，那声音是撕心裂肺的痛，她的轻丫头。要走了，就像她的宇儿一样。
她爬到月乌仄面前，疯了一般给月乌仄磕头。她不断的啊啊着，依稀，能让人听出来她在哀求表达着什么。
可是，什么都听不清，她花白的头发，不断的上下起伏。她眼里写满痛苦和哀求，她双手合十，对着所有人拜了又拜。
沐临秋看着她的面容冷漠，双手却在不断颤抖。
梁奶奶对着所有人跪拜，她什么都不会，她什么都没有，她连声音都是模糊的。她不想听到梁轻对不起，她想梁轻回家。
可能，是因为苦难知道她听不见世间的美好，所以才给了她三个孩子，梁宇，梁轻，梁辰。那是任何声音都表达不出的美好，所以她才叫梁有福。
可能，也是因为上天知道她对梁宇，对梁轻，对梁辰，包含着那深沉的爱。是任何话语都描述不出的深沉，所以才夺走了她的声音。
月乌仄慢慢的跪在地上，颤抖着扶起梁有福。
她懂了，她对着月乌仄露出一个笑来。她张了张嘴，被苦难揉皱的脸上，发出了声音，“谢谢您。”
月乌仄脸上的泪水决堤而下，沐临秋甩手出门，“梁辰，和梁轻说完话，就带着令母走吧。”
华胥和游净无声的跟上，月乌仄缓慢的站起身来。慢慢的跟上了沐临秋，梁辰张了张嘴。
她看向了张利，张利没法形容那个眼神。
梁轻慢慢站起身来，慢慢扶起梁辰，她握住梁辰的手，慢慢笑出声来。“辰儿，好好照顾自己，替我照顾好娘亲，代我再去看看大哥。”
梁辰紧紧握住梁轻的手，她知道，一松手。姐姐就不在了，沐大人的意思，就是不会对梁辰和梁奶奶出手。
但是梁轻，她就没办法了。
梁轻轻轻抚上梁辰的脸颊，温柔的替她擦去眼角的泪花，可梁辰的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梁轻笑笑，“张利，你过来。”
张利眼眶沁满泪水，慢慢走过来。梁轻把梁辰的手放在了张礼手上。
张利全身颤抖，但也紧紧的握住梁辰冰凉的手。
梁轻慢慢蹲下，把还在对着沐临秋几人背影磕头的梁奶奶慢慢扶起来，抓住了她的手。
梁轻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娘的手还是那么温暖。她慢慢的把梁奶奶的手，也慢慢的放在了张利和梁辰紧握的手上。
三个人，一人伸出了一只手。她慢慢的叠着三个人的手，最外面的，是一只黝黑的坚实的大手，里面第二个。是一只蜡黄干裂，但温暖的手。最里面，是一只冰凉，洁白的手。
最外面，是十个指头猩红的双手。梁轻的手并拢，不多不少的，包裹住了所有人的一只手。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张利，我求你，一定好好对我妹妹。若是有一天，你不再喜欢她了，别打她，也别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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