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黎明月的烧虽然退了，却开始咳嗽。陈映让林双双去抓药，自己守在床边整理文件。
“这是……”黎明月看到陈映手中的剧本，“《乱世佳人》的续集吗？”
“嗯，刚写到一半。”陈映将剧本放在床头，“本来想让你看看，现在还是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黎明月却已经拿起剧本翻看起来：“苏雨棠这次要去南洋？”她的眼睛一亮，“就是去……”
“对，去新加坡皇家剧院。”陈映说，“那个地方，你妈妈待过很长一段时间。”
黎明月的手微微颤抖：“我记得，小时候她经常给我讲那里的故事。说那里有世界上最美的舞台，最神秘的后台，还有……”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别说了。”陈映连忙给她倒水，“先把身体养好。”
“我没事。”黎明月喝了口水，“就是想起很多事。母亲，您知道吗？妈妈生前最后一次演出，就是在那里。”
陈映点头。作为一个重生者，她对这段历史再熟悉不过。但此时，她更想听黎明月说出自己的记忆。
“那天的演出我也去看了。”黎明月的眼神有些恍惚，“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台上的妈妈。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美得像画一样。”
“《红鸾喜》？”
“对。”黎明月说，“但奇怪的是，那场演出和以前不太一样。妈妈增加了很多动作，当时我还觉得有点看不懂。直到最近……”
“最近怎么了？”
“在永夜影院看到那个版本的《红鸾喜》时，我才明白。”黎明月压低声音，“那些看似随意的动作，其实都是暗号。”
陈映心中一动：“你发现了什么？”
“我不确定。”黎明月摇头，“但那天在永夜影院，我看到玉姐在模仿那些动作。而且……”她又开始咳嗽。
“好了，不说了。”陈映帮她掖好被角，“这些事以后再查。”
“母亲。”黎明月突然抓住陈映的手，“您相信我看到的吗？有时候我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想找到真相，所以产生了幻觉。”
陈映看着继女通红的眼睛，心中一阵酸涩。她何尝不是在寻找真相？重生以来的种种际遇，让她越发确信，这一切都不是偶然。
“我信。”她坚定地说，“而且我觉得，你妈妈一定也相信你能看懂这些暗号。”
黎明月眼中泛起泪光：“有时候我真希望，她能看到现在的我。看到我演苏雨棠，看到我在学院教书，看到……”她看向陈映，“看到我有了您这样的母亲。”
这句话让陈映心头一热。重生以来，她和黎明月的关系从最初的生疏对立，到现在的亲密无间，这种转变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
“她一定看得到。”陈映轻轻抱住继女，“就像你说的，她什么都安排好了。包括，”她停顿了一下，“让我们相遇。”
正说着，林双双匆匆跑来：“夫人，程先生来了，说有急事。”
“让他稍等。”陈映起身，却被黎明月拉住。
“您去忙吧。”黎明月说，“我没事的，已经好多了。”
陈映迟疑了一下：“那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
走到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黎明月已经重新拿起剧本，借着晨光认真地阅读着。那个画面让陈映想起了李秋芸，想起那个同样执着于演艺事业的女人。
书房里，程砚之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渐渐放晴的天色。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身体好些了吗？”
“问的是明月吧。”陈映走到茶几前，“烧退了，但还在咳嗽。”
“我是问你。”程砚之轻声说，“这两天一直守着她，自己也该休息了。”
陈映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没事。倒是你，这么急着来，是有什么发现？”
程砚之的表情变得严肃：“香港那边传来消息。那卷胶片的事，有了新的线索。据说当年李秋芸在德国的时候，除了演出，还经常出入一个私人放映室。”程砚之说，“那个放映室的主人，是个退役的军官，精通密码学。”
陈映心中一动：“所以那些动作……”
“很可能是某种肢体暗号。”程砚之点头，“这和明月的发现不谋而合。”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么多年过去，李秋芸留下的谜题终于开始显露轮廓。
“还有一件事。”程砚之压低声音，“我查到那个军官后来来过上海，而且……”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映，“和永夜影院有些渊源。”
“所以这就是你急着来的原因？”
程砚之摇头：“不全是。我更担心的是你。”看到陈映疑惑的眼神，他继续说，“这些事背后牵涉太大，我怕……”
“怕我陷得太深？”陈映轻笑，“可是程导演，你不也一样吗？”
这句话让两人都沉默了。窗外的阳光穿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有时候我在想。”陈映突然说，“如果不是重生到这个时代，不是成为明月的继母，很多事情可能就这样被时间掩埋了。”
“你相信命运吗？”程砚之问。
“与其说是命运……”陈映望向窗外，“不如说是某种必然。就像电影里的每个镜头，看似随意，实则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程砚之凝视着她的侧脸：“那我们的相遇，也是某种必然？”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让陈映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正当气氛变得微妙时，外面传来一阵咳嗽声。
“明月！”陈映转身要走，却被程砚之拉住。
“等等。”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这是德国来的药，对咳嗽很有效。”
陈映接过盒子，看到上面的德文标签：“你专门……”
“路过德国领事馆顺便买的。”程砚之若无其事地说，“对了，那个军官的资料我还在查，有消息随时告诉你。”
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陈映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看似儒雅的导演，似乎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给她惊喜。
而此时的程砚之，走在阳光下的街道上，脸上却带着几分苦笑。他掏出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的李秋芸和那位德国军官，背景是柏林的一家咖啡馆。
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有些真相，需要等到对的人才能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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