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当天晚上就醒了，一醒来就看见自己的孙女趴在桌边写作业，只是她的眉头一直皱着，久久没有舒展。
可是这和印象里的孙女不一样，她不该是这个样子，好像自从那个男孩出现起，他再也没让她皱过眉。
婆婆的嗓音有些沙哑，
“崽崽，莫把眉头皱起，婆婆没得事。”
说着就想从病床爬起来摸摸自己孙女的头，手里还打着点滴，扯动针管传出了声音。
这动静落到小曦耳朵里，反应过来，赶紧按了床边的呼叫铃，把医生和护士叫过来，蹲在病床边抓着婆婆的手，不想放开。
叔叔说了，要笑，不能哭的。
强忍着泪水，她嘴角僵硬的扯起，脸上挂着一抹看似轻松的笑容。
苏逸舟刚好从外面打饭回来，正好就有碗热粥能给婆婆吃。
绑着针头不方便吃饭，就换到小曦一口一口的喂她，一如小时候婆婆喂她的那样，总是很有耐心。
小曦很小的时候吃饭不老实，她就追在后面，一声声“幺儿、幺儿”的喊着，只望她能多吃点。
婆婆的脑子还是有些难受，只是面对两个孩子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但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自己这次是生了不小的病。
具体的结果还得等两天后才知道，这两天季浅曦就一直在VIP病房里空余的床铺上休息，一边照顾婆婆。
请了假，苏逸舟也一直在旁边陪着她们。
两个人在婆婆面前总是表现出一副“活宝”的模样，在她醒着的时候闹来闹去，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窗外的天空却被厚重的云层死死捂住，透不进一丝温暖。
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机械地落下，和她们的打闹声一点也不和谐。
两天后，VIP诊断间，头部MRI报告显示，晚期脑癌…
“接下来我院会组织专家制定一个比较适合的治疗方案……”
尽管这两天一直做好着对最坏结果的心理准备，刘诗冉还是要被苏进搀扶着走出房间。
两人都没有说话，之前说的什么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治疗手段，在恶性肿瘤的晚期脑癌面前，都是空话。
在这种疾病面前，人人平等。
他们现在都不知道，到底怎么把这件事告诉小曦，婆婆已经算是她最后的亲人了。
刘诗冉去买饭，只留苏进一个人在婆婆病房外踌躇，还是没法做决定。
门突然被打开，看到来人，他松了口气。
“爸，婆婆她…到底怎么了？”
儿子也长大了，该背负一些压力，或许这件事让他跟小曦说还比较好，他压低了声音道，
“脑癌…晚期，医生说，最好的情况，也只剩几个月了。”
苏逸舟捂着自己的嘴巴，尽量别让自己发出什么声音，尽管他的脸憋的通红。
一直跑，跑到走廊尽头，他才敢喘气出声，苏进也没有追上去宽慰，他知道自己儿子会慢慢接受事实。
苏逸舟没有哭出声，只是一双手上布满了指甲的划痕，再次回到病房外，似乎也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他知道，父亲的用意，是让自己来告诉小曦。
苏进走了，忙着联系这方面最好的医生，可能还要安排婆婆转院。
苏逸舟一个人坐在病房外，对着冰冷的白色墙壁发呆。
察觉到身旁的动静，才缓缓回神。
“哥哥，你怎么这么久还不进来？”
“在想一些事情。”
她能明显的感受到，苏逸舟变的跟刚才在病房里不一样了。
“什么事？是和婆婆的病有关的吗？”
他沉默了。
“苏逸舟，你说过，不会瞒着我的。”
手搭在苏逸舟身上，目光希冀，又带着点恳求。
迟早会被她知道，苏逸舟把小曦拉到楼梯转角处，
“婆婆她，得了脑癌…”
小曦做过最坏的打算，当苦难真正降临的那一刻，是如泰山一般，能压死人的。
她想哭，很想很想，这几天的强颜欢笑，都是装出来的。
她不敢哭太大声，也不能哭太久，只能借着苏逸舟的肩膀，掩着自己的哭声，发泄这几天的情绪。
不多时，怀里的人收声了，拿袖子不断擦着自己的眼睛，小珍珠还是不争气的落下，
“苏逸舟，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知道不能哭的。”
苏逸舟鼻子泛酸，他明明也发过誓，不想让小曦再受委屈的，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
“能哭的，在我这，能哭的。”
过了很久，小曦也没了继续哭的力气，楼梯里变的很安静，只剩下呼吸声，小曦忽的问了一句，
“婆婆会离开我吗？”
她没有等来回应，苏逸舟也只是轻拍着她的背，揽在怀里。
他知道，小曦很累了，需要的也不是什么不切实际的空话，他不想再骗她了。
给人希望，再被现实打碎，这才是最绝望的，他不想让小曦这样。
几个人都默契的没在婆婆面前提起这事，之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病房里的气氛还是变的很压抑。
婆婆心里也很清楚，没有去问。
病床前，婆婆拉着刘诗冉的手，两人一句一句的聊着，话题不知道怎的，就转到婆婆的病上，
“妹子，我勒个病，是不是要花好多钱哦？”
“婆婆，你还想这么多爪子嘛？钱的事情你莫要考虑，你就安心医病就是咯。”
话题太过严肃，刘诗冉还开了句玩笑，
“二天我们的钱都是要留给苏逸舟的噻，等小曦嫁过来了，还不是要归她管嗦？”
婆婆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她也会用手机，VIP病房的价格，一搜就搜的到，这还没算上治疗的钱，这几年给小曦存的嫁妆，不知道够用几天。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说一句，
“要不还是不治了噻。”
可是看着懂事的孙女，这句话就一直被憋在嗓子，说不出来。
两人照常上学，每天一放学就会被张叔接到医院继续照顾婆婆，这几天，再也没见小曦笑过。
有时候她就连上课都会犯困，然后又一次次的掐手臂强迫自己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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