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调查认定是交通事故致一人坠亡，其余三人幸存。我们活了下来，带着愧疚、恐惧，还有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默，走过了十年。
可陈默没走。
他的怨恨，他的不甘，他的最后一眼——那双充满信任与绝望的眼睛——一直钉在我们的梦里，钉在这条路上，钉在这辆不断重复行驶的车上。
“所以……这辆车，是他的执念？”我喃喃道。
“是你们的。”周涛摇头，声音再次变得空灵，“他早已放下。是他一次次把你们拉回来，逼你们看清自己的懦弱与虚伪。他不要复仇，他只要一句对不起。”
车体倾斜得更厉害了，引擎发出垂死的嘶吼。后视镜里，我终于看到了完整的后座——四个人。
陈默坐在最后，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嘴角却带着一丝笑。他的手轻轻搭在李秀兰肩上，动作温柔，像是从前那样。
“你们欠我的，不是命。”他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是诚实。”
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我张了张嘴，喉咙像被火烧过。
“对不起……”我哽咽着，“那天……我不该站着不动。我害怕承担责任，我怕坐牢，我怕毁掉人生……可我更怕承认——我见死不救。”
林晚也哭了：“对不起……我说不敢救，其实是不想沾上麻烦。我怕脏了自己的手。”
李秀兰颤抖着伸出手，想碰陈默，却又缩回：“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只顾着哭。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我却连试都不敢试。”
周涛闭上眼，泪水滑落：“我最该死。我骗了所有人，包括自己。我走到你面前，看到你还活着……可我害怕扛起救你的责任。我怕失败，怕背负一辈子的心理负担。所以我撒谎了。我害死了你。”
车内陷入死寂。
只有雨声，不知何时响起，敲打着车顶，像是无数细小的手在叩击灵魂。
突然，车身停止了下坠。
我睁开眼，发现车子竟稳稳停在桥头，完好无损，仿佛从未驶向断崖。窗外，晨光微露，雾气渐散。断桥依旧，但河床干涸，碎石如常，没有骨头，没有黑水。
我们四人面面相觑，呼吸急促，仿佛刚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醒来。
“我们……下车了吗？”林晚轻声问。
我推开车门，脚踩在坚实的路面上。阳光洒在身上，暖得不可思议。
回头望去，驾驶座空无一人。
可我知道，周涛不在了——或者说，他终于放下了。
我们三人站在桥边，望着那断裂的一端，久久无言。
十年了，我们第一次真正站在这里，清醒地面对过去。
陈默不在了。
可他的原谅，比任何惩罚都更沉重，也更自由。
风吹过，带来远处鸟鸣。
我们终于，可以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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