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一个雨夜找到那位道士的。
那晚的雨下得极不寻常,不是淅淅沥沥,也不是倾盆如注,而是像有人在天上一寸一寸地撕扯着黑布,雨丝垂落如针,刺进泥土,也刺进我的骨髓。风从巷口钻进来,带着一股腐叶与香灰混杂的气息,仿佛整条街都浸在陈年的棺木里。我裹紧外套,站在那扇斑驳的红漆木门前,门楣上挂着一串铜铃,却一动不动——据说,死气太重的地方,连风都懒得吹。
门开了。开门的是个老道士,灰白的头发用一根铜簪挽起,脸上沟壑纵横,像是被岁月一刀刀刻出来的。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看了很久,眼神像在看一具尸体,又像在看一个早该死去的人。
“你来了。”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枯枝摩擦,“我等你三天了。”
我心头一颤。我没告诉任何人我要来,甚至连我自己,也是在昨夜梦醒后,被一股莫名的牵引力推着走来的。梦里,我看见苏小月站在03路公交车的末排,脸贴着玻璃,冲我笑。她的嘴角裂到耳根,眼睛是空的。
道士引我进屋。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供桌、一盏长明灯、几本泛黄的册子。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符图,画的是地脉走势,红线如血,蜿蜒交错,其中一条格外刺眼——03路的路线,竟与一道断裂的阴脉完全重合。
“03路……”我刚开口,道士便抬手制止。
“别念它的名字。”他低声说,“念一次,它就听见一次。”
我闭了嘴,心跳如鼓。
他缓缓坐下,从供桌下取出一只陶罐,罐口封着红布,布上画着扭曲的符文。他揭开布,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灯焰猛地一缩,几乎熄灭。
“你遇到的,不是普通的鬼车。”他盯着我,眼神锐利如刀,“是‘阴阳错轨’。”
我听得脊背发凉。“阴阳错轨”这个词,我在古籍残卷里见过——传说中,阴阳两界本有固定通道,若地脉紊乱,阴阳失衡,某些本该湮灭的路径便会错位重现。它们不属于阳世,也不属于阴间,是夹在生死缝隙中的“死线”。而03路,正是这样一条不该存在的路线。
“它本该在七十年前就消失了。”道士喃喃道,“那年大旱,孤儿院起火,三十七个孩子葬身火海。怨气冲天,地脉崩裂,03路就此断绝。可近年阴气太重,地底阴脉翻涌,它……又回来了。”
我攥紧了衣角。苏小月,就是那场大火中死去的孩子之一。
“你见过它,对吧?”道士问。
我点头,喉咙发紧:“我坐过。车上全是孩子……他们不说话,只是盯着我。”
道士闭上眼,良久才道:“它在找东西。或者说,它在等一个人。”
“谁?”
“能破它的人。”他睁开眼,目光如炬,“要破‘阴阳错轨’,需三物:引路童的信物、赎罪者的血、活人的一魂。”
我怔住。“引路童”——我立刻想到苏小月。她曾是03路的售票员,也是第一个在车上消失的孩子。她不是乘客,而是“引路者”,引导亡魂归阴的童灵。
“苏小月的风筝……还在吗?”我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道士沉默片刻,点头:“在孤儿院遗址的井底。”
我心头一震。那口井,我曾去过。井口被水泥封死,上面画着镇邪的符咒。可每到子时,井底就会传来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底下轻轻拍打井壁,又像是……风筝在风中摇晃。
“风筝是她的信物。”道士说,“她生前最爱那只蝴蝶风筝,死前还攥在手里。火灭后,有人看见风筝从废墟中飞起,落进井里。自那以后,井水就再没干过,哪怕大旱三年。”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03路总在雨夜出现——那不是雨,是井水在哭。
“第二物,赎罪者的血。”道士继续道,“当年孤儿院失火,不是意外。是有人为了侵吞地皮,纵火杀人。主谋早已暴毙,可他的血脉未断。只要找到他的后人,取其心头血,滴入引路童的信物中,便可破其执念。”
我脑中闪过一个人——城建局的张副局长。他父亲正是当年的地产商,暴毙于火灾后第七日,死状极惨,七窍流血,舌头被咬断。而张副局长,这些年一直在推动孤儿院遗址的开发。
“第三物最难。”道士声音低沉,“活人的一魂。”
我呼吸一滞。
“不是献祭,不是杀人。”他看穿我的恐惧,“而是自愿割舍。人有三魂七魄,舍一魂,不致死,但会失去一部分‘我’。可能是记忆,可能是情感,也可能……是活下去的意志。”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若真要舍一魂,我会失去什么?是母亲临终时的面容?是苏小月最后一次对我笑的模样?还是……我对这个世界最后一点温存的期待?
“为什么是我?”我终于问出口。
道士凝视我良久,缓缓道:“因为你曾是03路的乘客,却活着回来了。你被它选中,不是偶然。你的魂,和那条路有牵连。或许……你本就不该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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