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那道低沉而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回荡在整个空间：“第九局，问心！”
此刻隐峰高空之上，再也看不清隐峰内半点模样。
韩枫闻言，心中一凛。
他勉强站直身体，握紧手中的无垢剑，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然而，四周的白光越来越浓郁，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
下一刻，他的眼前忽然一花，周围的景象骤然变化。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荒芜的旷野上，天空灰蒙蒙的，四周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枯草的沙沙声。
天地骤然褪色。
韩枫脚下的荒原化作黑白水墨，枯草在风中凝成礼篆字。灰云裂开九重天光，五色霞霭中浮现金色宫阙，檐角垂落三千道文锁链，锁链尽头赫然拴着无数挣扎的凡人。
"韩道友可知何为天道？"
八方响起万千重叠之声，左耳是稚童诵道德经，右耳是老者读春秋。韩枫低头见自己衣袍化作素白儒衫，腰间却悬着道门玉牒，掌心剑痕渗出墨汁，滴落成逍遥游残篇。
忽然云中降下两尊法相。
东侧老者峨冠博带，手持竹简，周身浩然气凝成"仁义礼智信"五座碑林；西侧道人鹤发童颜，拂尘轻扫处星河倒悬，背后阴阳鱼吞食着"天地不仁"四字。
"斩我！"两尊法相齐声喝道。
韩枫手中无垢剑突然重若千钧，剑脊浮现两行铭文：左书"为天地立心"，右刻"人法地，地法天"。他每迈一步，地面便显化不同景象——儒衫老者为救孩童甘受万箭穿心，青衣道士却冷眼看着山洪吞噬村庄。
"此乃天劫，不可违。"道人法相弹指间，韩枫眼前浮现幼时待他如子的老仆，正被卷入空间裂缝。
"见义勇为，虽死不悔！"儒者法相挥袖，那裂缝竟化作吞噬百万生灵的血盆大口。
韩枫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他看见自己若救老仆，血口将吞没三郡生灵；
若斩向血口，老仆立时魂飞魄散。
无垢剑发出悲鸣，剑锋同时指向两个方向，剑身出现蛛网般裂痕。
"此谓天理人欲之辩。"儒者法相声如洪钟。
"此乃道法自然之真。"道人法相言若寒泉。
韩枫七窍开始渗血。他忽然想起幼年偷读禁书时，曾见某页批注："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
刹那间周身墨汁逆流，在虚空写出全新文字——
剑锋轻颤，竟同时贯穿两个幻象！
老仆在剑光中化作竹简，血口崩散成《残页。
天地间响起编钟裂帛之音，两尊法相面露惊诧。
韩枫的儒衫道袍尽碎，露出布满伤痕的躯体，每道伤痕都在诵读不同典籍。
"天之道，损有余补不足？"他踏着星河走向法相，"人之道，逆天改命？"
无垢剑突然自主飞起，剑光中浮现诸子百家虚影。
韩枫握住剑柄的刹那，十万古卷从虚空坠落，在他脚下铺成通天之路。
每一页都记载着人族逆天而行的历史：大禹治水、愚公移山、神农尝草...
"我有一剑——"
剑锋所指处，金色宫阙轰然崩塌，三千道文锁链寸寸断裂。
那些被囚的凡人落地化作稻穗，顷刻间荒原变沃野，饿殍化作耕作之民。
"既承天道之正，亦行人道之锐！"
最后一道锁链崩断时，韩枫看见自己倒影分裂万千：有仗剑除魔的侠客，有青灯黄卷的书生，有炼丹求道的修士...所有倒影齐声长笑，汇成一道贯通天地的剑意。
剑意消散的刹那，整个天地的水墨骤然燃起青焰。韩枫脚下稻穗纷纷扬扬飞向天际，在他头顶凝结成玄黄冠冕，冠上流转着六十四卦象。
虚空忽然涌出滚滚浊浪，竟是由千万张哭嚎的人脸汇聚而成。惊涛中浮出两座青铜巨鼎：
左鼎刻着"受命于天"，鼎内沸腾着明黄色气运，赫然浮现历代儒门殉道者身影——有人抱书投江化作镇海石，有人以血为墨补全王道典籍；
右鼎烙着"造化自然"，鼎中翻涌着阴阳二气，无数道门弃徒在其中沉浮——断臂的老者剜目证天机，童颜女修剜心饲妖兽。
两股浊浪轰然相撞，竟在韩枫面前凝成三丈高的血色人影。这人影左半身披着褴褛儒衫，右半身缠绕破碎道袍，掌心托着黑白两枚丹丸。
"服儒丹，永守天罡正道，可救百万苍生。"左脸悲悯如圣贤，"但需自断仙根，永世不得问道长生。"
"吞道丹，斩尽尘缘逍遥天地，即刻羽化登仙。"右脸淡漠似寒霜，"代价是血亲尽殁，故土永堕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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