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骨头怎能硬成这样。
弋祯法师甘拜下风。
是了,他确有几分偏心。
谁都心知肚明,结靡琴弦从未乱窜。
只有风浮濯的默许。
……
但后来,风浮濯明知如此,却还是负了弋祯法师的一片苦心。
在那场横亘五界的永夜里。
雨是它仅有的座下宾。
风浮濯有意积攒的雨水没能派上用场,只因洪涝四起,害死不少百姓与庄稼。
佛像又起裂缝。
这一回,是扼了脖颈。
此年大乱,无人顾及什么不祥之兆,趁它才断五寸,先跑人间一趟。
从闲情雅致的画舫烟雨,到奔流到海的黄沙滔浪,只用了短短一月的时间。
原以为二月到尽,三月是头。
可这场雨却走了整整四个月。
因此,三月初三,四界共赴仙界之约,只为商计连绵怪雨。
弋祯法师再次将他带了去。
仙堂上,那不过一面之缘的休忘尘最是喧宾。
还轻飘飘说着他以立功为由,行残害之实的话语。
“舍竹帝君,妖女望枯已被我亲手送入织骨棺内,再沉入雾岫之水,去除邪气。如今纵观五界,皆无妖女气息,恐是于棺中魂飞魄散,请帝君宽心。”
珠帘后的舍竹帝君没有半点动静。
而风浮濯捋了三遍,才将此话理清。
这回,他并未借助结靡琴弦之力,意识到时,步子已循声迈去。而手中攒起的拳头,也就此砸上休忘尘的右颊。
风浮濯行了他平生以来的第一回恶事。
二人本该素昧平生。
但风浮濯落拳时,休忘尘并未躲闪。
一个从不笑,一个不能不笑。
休忘尘在众仙阻拦中也恣意快哉,偏头对他说了一句。
“我得不到她,你同样得不到。”
风浮濯早已忘却自己答了什么。
只记得一句:“你不配提她。”
他看不见世人,却知晓弋祯法师如今的神色,必定怒不可遏,但他甩下所有烂摊子,走得义无反顾。
辗转风中,只留祉州道思庙里,坐了一天一夜。
望枯极好。
好到世间都无法与之比拟。
甚至陈列珍物,除开赏赐,所得之礼竟都是出自她手。
黄姜花,一把青丝,忍冬花。
入梦解救,由他信任。
甚至是她的筋骨,也能眼睛不眨地赠给他。
可风浮濯报以何物。
刀伤,苦痛,灾祸。
他虽无权为她做什么,但举目皆不甘。
——若能早早声张父母流传的道义。
——若能真有几分救人救世的本事。
——若能在那时执意留下,向天道刨根问底为何要置她于死地。
是否就能保她一时安宁了。
怪不得苍天闭眼,尽是潸然泪。
想来,天也悯一个良人。
为她哀悼了整整四个月。
而他风浮濯,借着佛门里响当当的名号,却连想护之人都救不下。
此疼难捱,此心飘零。
天边吐白之时。
风浮濯用结靡琴弦给了自己千百刀。
他不知眼下情愫何解。
若有人说,他是破了情戒,他认。
但若说他心悦望枯,倒是脏了她的身。
他想。
以血祭皎月。
敬奉无用之命,护她来世百岁长宁。
……
但佛身不易死,还合衣倒在血泊里,被弋祯法师救下。
素君、鸿哀等人落井下石,说他为妖女殉情。
——并未有假,只管说去。
——但望枯即便是妖,也是最好的妖。
“倦空!你是我们归宁的大弟子,莫要做傻事!”
他配不上。
“不可认!你与她并无瓜葛,这是你亲口说的!”
他悔了。
“结靡琴弦就此收了,你若想要,思过再还。”
他当真没用,翻来覆去地思,也只是对他的心上人,思之如狂。
直至,五月芳菲尽,天无绝人路。
支起窗棂的杆子哐当落下。
一束光照在他的脸上。
灼热,无雨,正为初夏骄阳。
风浮濯没有缘由地看了它许久,险些忘记自己是个瞎子。
只一心认定——
他的救世主回来了。
……
望枯再入织骨棺,因少了姑娘们相拥,便成了奈河的玩物。不是让她滚来滚去,就是让她磕磕碰碰,不知在颅顶里撞了多少大包,身上可怜的几两肉都要甩干净了。
直至棺材出水停岸,望枯呲牙咧嘴推开棺材,先往池子里照一回脸——
鼻青脸肿,又成了那路边狗都不理的土乞儿。
望枯晃悠起身,姑且走不顺一条直路。
踩上一块墟骸后,她抬眼去,怎一个满目疮痍。
昔日无垠集的辉煌,竟付之一炬,粗略看,有灵力、魔气与以身相御的残鬼的功劳。河里横着黑枝,枯得像死蛇虫,天上流转的星都残缺一半,忽明忽暗,一座座还未细看的屋子或削成尖头、扁头,或只剩一个空壳。
望枯走在此地,像行于孤城,只有浓烟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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