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叔，我先生到了，你快来安排！”
才看到县衙大门，董小五就嚷嚷了起来。
他口中的吴大叔是槐县县丞吴岱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
槐县地处最南方，地方大，人口少，县衙中也没几个人。
比不得当年严城志当县令时的气派，一出门就是三班开路、六房垫后，威风凛凛。
槐县县衙里是一个人当八个人用，那吴岱仪是槐县本地人，
说是县丞，识得几个字的缘故，主簿、典史、教谕也都是他。
吴岱仪看样子是与董小五极熟的，“你在这乱跑什么呢，当心你娘一会儿揍你。快回家干活去。”
董小五口中应着，人却未见动弹。
看着张五郎带着甄家几人与吴岱仪核对了身份。
吴岱仪又验了验南周府开具的延误时辰的证明文书，“你们也是吃了苦头了，谁能想到就打起来了呢。”
“皇长孙”与南平王交战的地方在南周与南琼交界处，并未波及槐县。
只是那样大的事，槐县自是也听说了的。
现在一看一行人是从那边过来的，又拿着证明文书，自是不会在延误时辰上多做为难。
饶是这样，董小五还不满足，“吴大叔你可快些，都该吃中饭了，别饿着我先生。”
吴岱仪笑着点了点董小五的头，“那就快去吃饭，别在这胡闹。”。
董小五被他点的后仰，又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自己脑门。
“坏了！我娘不知道先生来了，家里的饭肯定不够。”
来流放的犯人第一顿饭一般都是在当地农户家中吃的，分给他们的房子还未收拾，自然没法开火做饭。
来的路上，董小五就想着叫先生去自家吃饭，可这么些人，他娘又没准备，哪里够吃？
吴岱仪笑骂了一句，“谁还等着你安排呢，黄花菜都凉了。”
这边给交接文书上盖了印，看着甄士隐解了枷锁，女眷下了镣铐，才对甄士隐抱了抱拳。
“县太爷有请，诸位中午就在县太爷家用饭吧。”
董小五见饿不着他的先生，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家吃饭去了。
这边甄士隐倒是摸不到头脑，县太爷怎么会请他们这些流放犯人吃饭？
吴岱仪也不明言，只说去了便知。
连张五郎一行也都被请去了，皆是受宠若惊。
槐县虽是小地方，可是县太爷的官阶是一样的。
扬州地界上也好，宛阳地界上也罢，哪个县令对着他们这些最底层的苦哈哈能有好脸色。
只是去了县令府上，也没见到县令的人，由吴岱仪陪着饱餐了一顿。
张五郎几人交了差，与众人告辞，言语间多是嘱咐，不似衙差与流放犯人的相处，更像是朋友作别。
待到押解的衙差离去，县令方闻秋才露了面，是个三十来岁的方脸男子，长得颇为周正。
甄家几人自是下跪行礼。
方闻秋这才说了请几人来家的缘由。
他们在南周城的几个月，英莲替南周百姓治病的传闻也传到了槐县。
方闻秋的妻子姜氏身体不适，又不让槐县的郎中给瞧。
想送她去城里大医馆瞧瞧，姜氏只是不愿，问来问去才说是不想男子给看病。
富饶的城镇自是有医女的，他们这个小地方，到哪里去寻医女？
可巧听说了英莲的事，巴望了好几日，命吴岱仪接到了人就直接带到自己府上。
怕妻子不乐意，也没向吴岱仪解释是何事。
等了这几日才等到人。
听明了县令的意思，方才那顿饭也才算是吃的安心。
只是英莲心下惴惴，不知县令夫人得了什么病。
她懂的医理有限，若是旁的郎中都没办法，她也不可能有办法。
要是因此得罪了县令，甄家在槐县的日子就难熬了。
可也无法拒绝。
方闻秋倒甚是恭敬有礼，“内子孕中，脾气有些古怪，若是等下冲撞了姑娘，某在此先行赔礼。”
听他没有自称本官，就是不欲以官势压人，英莲对此人倒是生出了几分好感。
只是心里更加担心了。
她要面对的是一名孕妇，稍有个不注意，影响到腹中胎儿，又当如何。
就这么一路纠结地跟着方闻秋到了内室。
姜氏看起来差不多二十五六，身姿略显丰腴，不知是怀着孕的缘故还是本就如此。
听方闻秋说了英莲的身份与来意，礼貌地见礼，看起来倒很是温婉端庄。
英莲暗暗松了口气。
一路上听方闻秋说姜氏喜怒难辨、刁钻无常，她还怕遇到个类似夏金桂一般的人。
现在看着姜氏柔和的眼神，想来是孕期身子不适，脾气较之以往难免坏了些，方闻秋才有着那些抱怨。
只是这姜氏对着方闻秋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才携着英莲的手坐下，夸她好相貌。
眼神瞥到站在一旁的方闻秋，脸也沉了、话也冷了，“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衙门里无事可忙了不成。”
在吴岱仪面前尚有几分威严的方闻秋此刻什么气势也没有了，低头哈腰地说着“太太莫气”，走了出去，连带着丫鬟也叫走了，还替她们关了门。
这倒让英莲有些摸不准姜氏的脾气了，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扯了几句闲话，姜氏才谈到了自己的病。
羞得满面通红，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才说清楚。
原来姜氏未嫁之时就得了痔漏，因为家中人多有此病，都用着同一种药膏。
那药膏颇为有用，倒是很能缓解病痛。
嫁了人，当然不好意思对丈夫说自己有这样的毛病。
平日里也只是悄悄涂药。
现在怀孕了，姜氏虽然不通医理，也知道怀孕的妇人不能碰麝香。
可她原本用的药膏中就有麝香。
若是家中女性长辈在侧，自是可以问询。
如今跟着方闻秋来到了千里之遥的槐县，每日身上都经受折磨，却无人诉说。
脾气哪里能好得了。
又想到若不是方闻秋得罪了上官给发配来槐县，她也不至于此。
故而对方闻秋更没什么好脸色。
“也不知是不是腹中孩儿影响的，这月份越大，我这痔漏就越发严重。”
已经说开了，姜氏也不再瞒着掖着，一股脑儿地将自己怀孕以来的苦痛告知英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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