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匣中喷薄而出的青光吞没了钱颖的惊呼。燕如烟右手指甲掐进掌心，血珠顺着青铜发簪的纹路渗入匣中。三百具焦尸的眼窝同时腾起幽蓝鬼火，她听见自己后槽牙摩擦的声响与铜镜灵识的嘲笑重叠。
"跑！"
匣底暴窜而出的藤蔓绞碎了禁军抛来的铁索。燕如烟撞碎暗室北墙的瞬间，青玉匣自动合拢嵌入怀中。腐肉焦糊味混着钱颖袖箭的破风声追在身后，她在狭窄甬道里踩着积水飞奔，读心术捕捉到七丈外地道出口的月光。
经脉里游走的灼痛突然加剧。
膝盖砸在碎石上的闷响惊飞了洞外栖鸟，燕如烟看着皮肤表面鳞片明暗交替。玉镯碎片悬浮在眼前拼接成残缺的"灵"字，铜镜灵识的嗤笑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不想爆体而亡就快找间屋子调息。"
黎明前的山林寂静得诡异。
燕如烟踹开废弃猎户木门的动静惊醒了梁上蛛网。尘屑纷扬中，她跪倒在地剧烈干呕，乌黑血块溅上草席时腾起腐蚀性的青烟。青铜发簪自主飞出，钉入东墙三寸。
"以此为界。"灵识的声音裹着不耐烦，"真气半数归我，否则你活不过今夜子时。"
晨光透过破窗落在颤抖的指尖。燕如烟闭目内观，惊觉膻中穴盘踞着暗金漩涡，十二正经中流动的已非真气而是某种粘稠星辉。玉镯碎片突然收紧，勒得腕骨迸裂声清晰可辨。
剧痛催生的冷汗浸透素衣，她咬破舌尖保持清醒。
子夜的山风格外锋利。
燕如烟盘坐在布满霉斑的草垫上，翠玉匣在膝头嗡鸣。与铜镜灵识的博弈持续了七个时辰，此刻悬浮在面前的《素问·灵枢》残卷正缓缓消融，金粉般的文字顺着毛孔渗入体内。
月光偏移三寸时，变故陡生。
膻中穴突然塌陷成黑洞，整间木屋的器物开始浮空旋转。燕如烟十指扣进地面裂缝，喉间溢出的呻吟混着灵识的怒吼："蠢货！快逆转手厥阴心包经！"
失控的能量洪流中，父亲教过的行针歌诀掠过心头。
"...气贯长强通八脉，神庭照海任督开..."
指尖绽出银芒，二十一根气针同时刺入天突、紫宫、神藏三穴。原本暴走的星辉突然驯服，在三焦经内凝成细流。燕如烟睁开染着金芒的瞳孔，看见自己呼出的白雾在空中凝成微型太极。
"成了。"
灵识冷哼声里掺着一丝诧异。燕如烟抚过腕间新生的翡翠色蛇形纹路，突然起身撞破木窗。
十五步外的山溪正在倒流。
※※※
晨露未曦，林间飘着草药苦涩的清香。
燕如烟并指如刀划过左手小臂，深可见骨的伤口尚未渗血便自行愈合。树影在她足尖轻点的瞬间扭曲，十丈外惊起的山雀被她凌空攥入掌心。
"原来如此..."
读心术穿透羽毛与血肉，山雀惊恐的情绪化为实体丝线。燕如烟屈指牵引这些丝线编织成网，濒死的小兽在触碰光网的瞬间恢复了生机。溪畔野花顺着她目光所指的方向次第绽放，又在转身时凋零成灰。
失控发生在正午时分。
当燕如烟试图沟通一株百年古松时，根系掀翻了整片山坡。腐殖质混着断木轰然倾泻，她踩着倒伏的树干腾空而起，耳畔炸开灵识的警告："收心！你要毁了这片山脉吗！"
七窍同时涌出的金血在半空凝成锁链。
"坎位，离宫，震三兑七——"
父亲教导的八卦方位与铜镜传来的上古医诀重叠。燕如烟咬破食指在虚空绘出星图，躁动的古松突然静止。叶片背面的虫卵与根系末梢的菌丝都在她识海中清晰可见，这是医道无疆突破的征兆。
夕阳沉入山脊时，她跪坐在复原如初的古松之下。掌心托着的松果重新抽芽生根，树皮表面浮现出与腕间相同的蛇形图腾。
"该收网了。"
燕如烟解开浸透血污的外袍，露出心口妖异的铜镜印记。月光漫过山巅的刹那，京城方向的夜空突然亮起三盏血红孔明灯——这是她半月前埋在李尚书府的眼线传来的警报。
林间猝然惊飞的夜枭群中，夹杂着一缕不同寻常的檀香气味。
铜镜灵识突然厉喝："西北！"
燕如烟旋身劈掌，气劲轰碎了三十步外的松树。藏身树后的灰衣人刚露出惊骇表情，喉间便多了根凝实的星辉银针。
"说。"
银针在声带震颤的瞬间化作毒蛇钻入血管。灰衣人抽搐着摸向腰间焰火筒的手忽然僵住，瞳孔中倒映出燕如烟额间绽放的金色莲纹。
"皇后...要您头颅...赏金万两..."
骨裂声清脆响起。燕如烟碾碎染血的焰火筒，望着京城方向微笑。这个笑容惊走了最后一只夜枭，却在转身时凝成冰棱。
山风送来腐朽的羊皮卷轴，上面绘着楚氏灭门夜的场景。卷轴末端，赫然是苏婉皇后的凤印拓样。
木屋突然燃起冲天烈焰。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燕如烟站在焦土中央。翠玉匣悬浮在身前，十二道星辉锁链缠绕着新生的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再是她的倒影，而是皇城内正在举行的祈福大典。
"该清账了。"
铜镜灵识发出愉悦的震颤。燕如烟屈指叩响镜面时，千里之外祭坛上的青铜鼎突然炸裂，正在祭拜的苏婉皇后踉跄退后三步，唇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凤袍前襟。
玉镯彻底碎裂的瞬间，第一缕晨光刺破了云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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