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刀疤男一坐下，同桌李小冉就惊得跳起来，他们这隔着一个小过道，过道旁边相邻的是邓亮的座位。
邓亮正俯身朝前与前桌攀谈，忽地感觉周身气氛有些不对，一转头便望见道狰狞可怖的大疤痕，瞳孔猛地一缩，心悸。试着往男人露出的脖子处一瞥，果不其然有一条黑青的蟒蛇刺青，邓亮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那人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搭在大腿上，望着邓亮，眼神幽冷。
“刀……刀哥？”邓亮试着叫一声。
众人倒吸一口气。
刀疤虎！
隔壁二中让人闻风丧胆的校园暴力领头人物！
一时间，崇拜、探究、艳羡、好奇的眼神沓至纷来。这个时候的孩子大多还在崇拜非主流，主次不分，不懂什么叫该追求的，什么是不务正业。
压力大的，在家长的胁迫下每天预习、复习、写作业，内心却在悄悄地期待来一段与黑社会相遇的邂逅。而已放飞自我的，早就在家长的反对下去追寻所谓的不良少年，成功迈出黑暗人生的第一步。
正因此如，斗殴、早恋、怀孕、打胎、辍学。一个又一个的阴霾将在他们的生命中接？而至。
“您怎么来这儿了？”邓亮态度恭谦，低眉顺眼。
霍雪看了一眼挑挑眉，这个男生正是昨天在音乐教室怼她的人之一，名叫邓亮。
此时邓亮穿了一件改良版的军装外套，下半身是一件迷彩军裤，是时下年轻人中极为流行的军装风。本该正气怡然的一身仿军装穿在他身上却平白地多了几分邪气，可能是因为邓亮原本就瘦弱的身型，也可能是因为邓亮比女生还要阴柔的五官。
刀疤男眯着眼，昂起下巴，斜着眼看男生，“干什么？我问你，昨天是不是你小子动了我马子？”
马子，指女朋友。
争配偶问题？
霍雪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靠着墙，手上的书又翻了几页，思绪又回到新华字典里。
邓亮咽了口水，一听这话手开始颤抖，怼霍雪的嚣张气势半点也无。这副样子在刀哥看来明显就是心虚。
“刀哥，我，我真的不知道她是……”
“哼，那就是动了。”刀哥冷哼一声“说吧，要留哪只手？”
“刀哥！我给道歉，饶了我吧……求求你……我不能变成残废……”
看见平时嚣张的邓亮竟然因为怕被打缩成了一团，拉着刀哥的裤脚瑟瑟发抖，之前被他欺负过的几个女生撇撇嘴，顿觉心中一阵爽。
“砰－－”
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这一幕叫所有人的杵立着的脚抖了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只见光亮透明的玻璃窗四分五裂，细小的、泛白的裂纹沿着主要的茎干扩散至更远，裂横像树梢的枝丫一样呈不规则的形状蔓延开来，红黑色的血液湿湿的浸在玻璃裂缝中，一股一股的往下流淌……
玻璃碴子飞溅，但挨着邓亮座位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敢发出抱怨。初二八班所有人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静悄悄地一片，不敢说话，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引起刀哥不悦。
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这样，内心渴望强大并且得到支配权的同时，也害怕被拥有权势的人给予重磅一击。
再看邓亮，头顶像是开了瓢一样，殷红的血不断地往下流。
但他不敢还手，他知道自己绝对打不过刀疤虎。
也不能还手！
那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二中人不好惹，这是整个刘镇都知道的事实，他们喜欢成群结队外出，喜欢打群架，像今天这样的单独教训已经算是很好的待遇。很大原因可能还要归功于，刀疤虎不想这样丢脸的事被小弟广而告之，为了不遭受更大的暴力对待，他必须忍。
女生们看着这一幕，难受地将头瞥向一边，心底唏嘘一片，却一点都没想过要为谁出头。
这也不值得她们出头。
班里如果发生不和谐，一般会有老好人李连英来处理，但处理这样的事情多了，而厌恶他的人越来越憎恶他，譬如原来的霍雪；认同他的人越发觉得这是理所应当，譬如班长徐颖。
所有人都很依赖他。
以至于此刻李连英不在的时候，众人一下子找不到了主心骨，慌乱一片。没有人知道这种情况下该如何是好。
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还是必须得有人处理。
徐颖是班长，没几下就被几个班干推出去制止问题，她心中暗骂其他人的胆小懦弱，一步一步挪上去，面部表情僵硬，脸色苍白，双腿抖得直打颤。
“住手……不要再打了！”
徐颖细如游蚊的嗓音，显然没有引起正在施暴的刀疤虎的注意，喊了几下都没人应后，她的胆量又逐渐上升，大吼道。
“停手！”
这声叫唤终于引来刀疤虎的分神，他此刻沉了脸，不悦道。，
“滚，再吵老子连你一块打！”
说完提起邓亮的脑袋就往地上使劲儿砸下去，斑驳的血迹染在地板上，颅骨与水泥地碰撞发出的“嘭嘭”声，清晰地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膜，消之不去。
“啊！”邓亮发出一声惨叫，眼神开始涣散，焦距无法凝滞。
徐颖站得近，浓稠的血腥味像是粘着鼻子转一样，挥之不去，眼睛像是感受到了一场关于暴力凶杀主题的视觉盛宴，脸猝然吓得铁青。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人命！
徐颖此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她现在离得太近了，根本不敢出去通风报信，她怕这个疯子会一个不高兴把她的脑袋扯去撞地上！可是如果什么都不做，要是出了什么事，张作美和年级主任肯定第一个就找她！
这下完了，都怪那帮人，为什么非得推她出来劝？
直接偷偷跑去找校长不好吗！
这要是在班里出了什么事，可叫她怎么办？
她又不敢上去和那个疯子拼命！
再看两百多斤，平时和邓亮形影不离、总是一起怼人的张宇光这时候竟然也镇定地在座位上冷眼旁观众人的表情，不带一丝愧疚。
就在这时，徐颖的余光触及到了靠在墙上看书仿佛事不关己样子的霍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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