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弥这下明白了，在面板商城里下单了一把锤子。
提着它一步步走向了那面镜子。
凡凡是邱不凡，也是镜灵。
现在的她是邱不凡，因为，镜子是没法看到自己的脸的。
而被关到镜子中的邱不凡，响应外面那个凡凡的强烈愿望，成为了镜灵。哪怕他们移开了镜子，这种角色的转化也不会停止。
镜灵成为邱不凡后，在外界的影响下，渐渐开始在意那些外在的东西，将自己嵌进社会的评价体系里去。
忘记了她最初想要的，不过是“拥有一具健全的身体，能言能语，享受亲人的爱”。
就像邱不凡，最初向镜灵许的愿，不过是“穿得体面一点，长得好看一点，被城里的同学们尊重”。
一锤击碎这面镜子，需要极大的勇气。
在拉着邱不凡逃离大楼的之前，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一招。
但那时，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决了。
因为镜灵与镜子是一体的，若打碎镜子是破局之法，镜灵不会同意让他们进来寻找邱不凡。
但看到邱不凡与镜灵的角色循环着更替，他有了自己的猜测——
镜灵说人类想要的并非他们真正想要的，这话同样适用于镜灵自身。
它会为了得到傀儡师的力量与玩家做交易，又何尝不是将自己放在评估体系中？
是潜意识的作用，推动着镜灵向他们开放镜中世界的大门，邀请玩家，将这个世界毁掉。
路弥向镜子举起锤头时，在镜面的反射中看到了罗曼惊喜的眼神。
他听见罗曼说：“路弥，你真的很聪明。”
一锤下去，爆裂之声中，利刃一般的碎片四溅，有一片还擦着路弥的脸过去，留下一道血痕。
没顾得上这小伤，他眼疾手快抓住了飞散而出的碎片中一把闪闪发光的钥匙。
“谢谢。”
路弥循着声音，低头，在一块最大的碎片中看到了一个飘渺的身影。
这身影在不断变幻着，一会儿高大，一会儿矮胖，并且在逐渐变得透明。说话的声音也在变化，一会儿甜美，一会儿雄厚。
“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玩家成功走到这一步。”
路弥皱眉，也就是说，这个副本的存活率为零？
这就是罗曼眼神流露出悲伤的原因吗？
不等他多想，那身影继续道：
“你知道吗？镜子里留存着过去的痕迹。”
“我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你……”
碎片上的身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暴雨中的双层洋楼。
一看那扇门，路弥记了起来，是第一个副本中鬼妈妈的房子。
镜灵为什么给他看这个？
镜头前移，一楼客厅内的景象展现出来。
那低垂的厚重帷幔，噼里啪啦烧着火的壁炉，墙角的钢琴……
一切都很熟悉，但路弥丝毫不想回忆，他还清清楚楚记得，宁壮壮的血滴落在哪些位置。
直到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缓缓走入画面，路弥脑中的弦瞬间绷直。
老人怀中还抱着一只狸花猫，正茫然无措打量着周围的陌生世界，喵喵叫着。
“小弥不怕，不怕，阿婆会保护好你的。”
“今天正好是闰年二月二十九，你不要随便化人形。打破这个禁忌，你会很长时间都无法自由化形的。”
老人这样安慰着怀中的猫咪，自己却不见得有多淡定。
她去询问壁炉边那些人，其中一个脑后扎着小揪揪的女孩子，看见狸花猫很是新奇，眼中写满想要吸猫的渴望。
老人便将猫轻轻放在她的腿上：“姑娘啊，这是什么地方？”
女孩轻抚着猫咪，犹豫了一下：
“这游戏……您这样的老人家怎么会被牵扯进来？”
就在这时，一道空灵的歌声响起，在屋内飘荡，如同死神的破烂衣衫在风中飒飒抖动。
"Caught in a landslide,No escape from reality "
几乎是同时，老人和狸花猫都好奇地扭头循声望去。
歌声动听，是从门外传来的。
“好听……”
老人的脸上，出现了痴迷的表情，最先一步步走向已经自己缓缓打开的大门。
一个，两个，不断有玩家起身，朝着外面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并非没有老玩家及时捂住耳朵，可他们就这样保持着清醒，看着他们走向死亡。
至于那只狸花猫，软绵绵地趴在女孩腿上，圆溜溜的眼睛中没有神采。
抱着猫咪的女孩缓缓起身也要走向大门外，猫就这样摔倒了地上。
没有任何防备的这一摔，让它感觉到了痛意，恢复了神志。
老人已经走近大门，狸花猫猛然意识到了危险，尖厉地叫着，飞快地迈向老人。
它的身上散发出白光，一具少年的人形显现出来，脚下的每一步都淌着鲜血。
可是已经太迟了，老人已经走进了暴雨之中——
雷电闪过的时候，白光照出一具不成人形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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