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臣看了那战圈一眼，旋即也加入了进去，萤勾和侯卿也是紧随其后，唯有焊魃犹豫了一瞬之后脸上显出一点苦笑，也加入了其中。
罢了，甚么日月照霜雪，都早已是过眼云烟。
多阔霍在先前四人的围困之下依旧不落下风，一眼看见焊魃上前来，冷笑道：“你既不是中原人，如何也掺和进来？是甘愿做李唐的一条狗么？”
焊魃默然不语。
李存礼却在一旁笑道：“你身为漠北的神明，这话说得也未免太难听了些。什么走狗？分明是共襄盛举，共享太平。”
他将亢龙锏收回腰间，将剑掣在手中。
从前他是大天位，这些年他身上的种种功法融为一体，他倒也很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与神明抗衡一二。
“你这话说得一股酸腐臭气。”多阔霍嗤笑。“这必然是个正统的中原人。”
此刻是他们六个人对付多阔霍一个，然而任谁脸上也不曾有轻松的神色。多阔霍的力量深不可测，赤手空拳便与这六人旗鼓相当。
萤勾躲过了多阔霍的一击，有些狼狈地回头道：“老太婆！一样是几百年的光景，怎么你差了这许多！”
“她难道会起死回生么？”降臣怒道。“术业有专攻！”
“萤勾尸祖莫怪。”李存礼从多阔霍身边闪过，腰身几乎折出一个柔弱无骨的角度才躲过了她那一脚。“多阔霍原是漠北的奥姑，奥姑的传承诡异，恐怕这两百年能当四百年来用。”
萤勾便愤愤地住了口。
多阔霍的脚往下一跺，分明轻描淡写，这一脚落下来却是地动山摇，几人身形不稳倒飞出去，多阔霍四下里环视了一圈，依旧先向降臣走去。
看来，她是恨极了一切与李唐有关的人。
多阔霍不过身形一闪，便已经出现在了降臣的身边。
降臣的反应也快，从地上一跃而起，但多阔霍已然便在近前一记鞭腿下劈，降臣闪过了这一腿，却没能躲过下一拳，那一拳正印在降臣胸前，将她打得倒飞了出去。
降臣偏头吐出一口血来。
“好厉害的拳头。”她道。“这便是漠北奥姑的功法么？”
多阔霍听见这话不由得愣了一下。
难道降臣是刻意受的这一掌？
降臣慢慢擦尽了嘴边的血，道：“受教了。”
她总要感受过一回，才能晓得奥姑的本事究竟是怎样。从前同耶律质舞并未交手今后当然也不可能，只好拼出自己半条命去受多阔霍这一下。
漠北的功法有些阴柔诡异之处，同九幽玄天神功倒是有几分相似，只深究起来是有些不同，看来这所谓的唤魂术是漠北的萨满巫术，与功法无关。
“晓得全然是巫术，便没什么可怕的了——耶律一族有奥姑，难道旁的族中便没有了么？”降臣轻笑道。“你们漠北，还没被杀尽呢。”
她的神情有些睥睨的意味，道：“漠北在大唐天威面前，什么时候也能抖擞起来了？”
这一刻，降臣似乎又是上官婉儿。
一旁的李存礼却是神情凝重，方才趁着多阔霍的那一拳他将两把软剑都缠在了她的臂膀之上，然而要用力时却觉得这一双臂膊如同铜浇铁铸一般，剑刃竟入不了这血肉之躯分毫。
这多阔霍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本事？
然而他也来不及多想，便要再上前去。
忽然有一只手将李存礼拉住了，他不曾闪得开，是因着那一只手来得没半分杀意。
是大峒主。
“大峒主。”李存礼有些狐疑地道。眼下时间紧迫，想来大峒主不会为什么小事叫住自己。
“让那四位且与她缠斗一阵罢。”大峒主那几乎变成骷髅的眼中，有灼人的亮光在闪动，错眼望去简直要像是鬼火一般。“我有要事。”
李存礼按捺下心中的焦急，道：“大峒主且讲。”
他有一种预感，大峒主将要说的事情，会与这一战的胜负有着莫大的关系。
大峒主缓缓道：“我看得出你们的野心。”
李存礼没有应声，这话早在娆疆他便已经听到大峒主说过一回了。
“我只问你，来日是否会善待娆疆。”大峒主道。
李存礼眉峰一挑。
“我如今说一个会字，大峒主会信么？”他道。“但我还是要说这个字。”
大峒主道：“如今由不得我不信。”
他的语气之中似乎有一点无可奈何与悲怆。
“实际上，大峒主会来，存礼是十分意外。”李存礼道。“毕竟娆疆与漠北，是千里之遥。”
“千里万里如何？”大峒主哑声笑了起来。“要是真的任由多阔霍施为，这天下都将是一片血海，娆疆安存？我如今拦得住她，来日却未必。”
这还是李存礼第一次听见大峒主有些示弱的意思，这人当年不安娆疆于中原之下，那也是一代枭雄的品格，如何会这样轻易地便示弱了？
大峒主注意到他的神情，淡淡道：“这世上，本就不是什么事都是人力所能及，不然如何会有天命难违？若当年没有袁天罡，如今我娆疆说不得也是入主中原的。”
他如今提起这个来，却是十分平静，却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少当年的不甘在。
李存礼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大峒主看得透彻。”
若是旁人听见这话，想来要以为这是阴阳怪气，但大峒主听过却是眉毛也不曾抖一下，道：“看得透彻，乃是因为经历的事情太多，总有一日你也会如此。”
李存礼微微笑道：“总要能活到那一日才算，借大峒主的吉言。”
大峒主道：“我看不见来日，不过，已经有人帮我看了一眼。他说这天下河清海晏，但娆疆不能去想不该想的事情，所以，今日我助的不是你，是你身后李唐皇室，我为李唐皇室开局，来日，娆疆便也托付与你们。”
李存礼想，又是天命。
当真是天命不可违，还是人不敢违逆天命？
他面上却不曾提起这一茬来，只是笑道：“一切单凭大峒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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