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绛璎眼含泪水地点了点头，又道：“陛下，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耶律尧光道：“你说。”
“昨夜我另一个侍女为引开追兵孤身离开，她也有些武艺傍身，况且来人并非是想要她的性命，我想她或许还活着，不知能否请陛下——”
耶律尧光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传我命令，从昨夜驻地到此处，一寸寸搜过了。”他缓缓道。“我倒要看看，他们的人敢不敢堂堂正正与我作对！”
耶律尧光能这么说，显然已经知道了昨夜要对李绛璎动手的人究竟是谁。李存礼看着他怒意勃发的脸，心想果然皇权面前是没有所谓兄弟之情的，即便是耶律尧光这样被说成是宽和仁厚的君主，在提到那对自己皇位虎视眈眈的耶律李胡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
降臣最终还是被找到了，她的伪装竟然还没有除去，又或者是她听见众人寻来的动静强撑着把自己重新易容了一番，李存礼一眼就看出降臣面色苍白显然是遭受了重创，却想不出是什么人能把她伤成这幅样子。
“没事吧？”
李绛璎公主之尊自然不可能亲自去扶一个侍女，李存礼便上前去将降臣扶了起来。降臣起先还不大愿意让旁人来碰她，直到看见来人是李存礼才略略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李存礼将她扶起来时才知道降臣此刻为何如此紧张。
她的身体僵硬而冰冷，不像是一个活人应该有的模样。
“看起来是冻僵了。”李存礼按着她毫不跳动的脉搏，转头对李绛璎道。
李绛璎接触到李存礼的目光，只愣怔了一瞬便意识到问题出现在什么地方，她点一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扶着她去马车里歇息。”
她望向耶律尧光，笑道：“陛下可否给我一匹马？”
耶律尧光微微诧异道：“你昨夜如此奔波受了惊吓，还是在马车中歇息为好。”
“歇下来反倒想起昨夜种种，没的担惊受怕。”李绛璎摇了摇头道。“不如我与陛下赛马，疏散疏散精神。”
耶律尧光大笑道：“好，那便依你！”
说完他让人牵了一匹马过来，李绛璎翻身上马的时候给了李存礼一个眼神，李存礼当即会意，抱着降臣进了马车。
她要与耶律尧光赛马，这漠北众人的心思显然都会转移到她与耶律尧光的身上，生怕这大唐的公主是包藏祸心要趁着赛马的时候对他们的皇帝陛下做点什么，他便可以腾出手来解决降臣身上的问题了。
进了马车他将降臣放下，只感觉手几乎要被冻僵。降臣身上此刻已经是全无热气，仿佛一块冰冷的石头一般，他苦笑道：“如今天气冷，尸祖一时半刻倒也不至于真坏了，可终究不是永久之计。”
降臣一颗头颅上的零件居然还能动弹，她道：“我不会烂的。”
李存礼这才收敛了玩笑的神色，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漠北人的萨满之术。”降臣道。“我不能全然算是活人，这你是知道的。”
李存礼微微点头，他从看见袁天罡的那一刻便清楚不死药其实是叫人不生不死的活着，世上哪里有真正的起死回生呢？欺骗死亡，离开死亡，总是都要付出代价的。
“他们的萨满术对死人有效？”李存礼沉吟道。
“差不多吧。”降臣眨了眨眼睛。
“现在我们应当如何做？”李存礼问道。“是要为你渡真力，还是如何？”
“她来了，便不用。”降臣微微一笑，她此刻倒是还有心情去笑。
“她？”
马车忽然微微一震，李存礼一回头，便看见一张明艳逼人的脸庞。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少女，那张脸上却有李存礼无比熟悉的痕迹，来人一双深褐色的眼睛里盛满了不耐烦的神色，道：“老妖婆，鼻子倒是灵光。”
“也只有咱们自己人，才能闻出来彼此身上那股子死人味。”降臣微微笑了起来。“别废话了，你知道你一定得救我的。”
“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算计好我们谁都不能看着你死。”已经恢复了成人身量的萤勾一脸漠然地答道，而后她将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手腕，左手手指在上头轻轻一划，便有如注的鲜血滚落下来落入降臣口中。
李存礼已经有两年多的光景不曾见到萤勾，但两年的时间，是不够萤勾的身材自然而然从一个小女孩变为如今亭亭玉立模样的。此刻的萤勾周身杀意内敛，想来是已经适应了没有阿姐的生活。
“我答应了她，要让这具身子快点长大。”萤勾感受到了李存礼的目光，回头看了他一眼解释道。阿姐的灵魂重新融入她的灵魂之后，她身上暴戾的气息倒是少了很多，至于能与李存礼这样心平气和的交谈。
“尸祖是重信义之人。”李存礼恍然笑道。
他还握着降臣的腕子，能感受到随着萤勾的鲜血流入降臣体内，他手下的脉搏也在逐渐的恢复，果然，不一时降臣便活动了一下手脚，道：“还不放开？我的手很好摸么？”
“唐突尸祖了。”李存礼含笑将手拿开。“萤勾尸祖来得倒是及时。”
“哪里是及时，根本就是她一直在漠北，得了我的信号不得不来。”降臣嗤笑道。“也只有这里的人参能帮她快速恢复巅峰时期的身姿，说得好听是为了阿姐，还不是为了她自己？”
她说得直白，然而萤勾也不过是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萤勾的脾气果真是比从前好了很多。
“昨天看见你的信号，就知道你是遭了那群信萨满的家伙。”萤勾皱眉道。“他们果真有些棘手，倒不能全怪你无用。”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还觉得降臣有些无用了。
降臣也不恼怒，笑盈盈道：“而今不是你来了么？当年我要你们帮我做的事情，成功可是近在咫尺了，赶紧写信给他们两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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