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曦和表情微变，听见他继续道。
“仅仅牺牲大房，就能保全二房三房，明日后，你们能摆脱镇国将军府的束缚，洗掉曾经的污点，不用夜不能寐，害怕皇族翻旧帐，也不用担心那些人……”
说到此处，他停了下来。
似是忌惮，似是恐惧，缓缓闭上眼，再睁眼时，又恢复了一潭死水的冷寂。
谢曦和追问，“那些人是谁？”
谢大爷冷眼扫去，厉声警告：“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谢曦和急眼了。
“你该说不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大爷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本来没打算和你说这么多的。”
“可能快死了，废话就多了点，总觉得现在不说，以后想说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们三兄弟自幼生死相依，我不想死都死了，他们还恨我，有你从中调和，他们以后总会到我坟墓前上柱香。”
谢曦和表情说不出的复杂，欲言又止，最后闷声道：“那你也是活该。”
谢大爷自嘲一笑，眼眶微微湿润。
“是啊，我自找的。”
“二十年前，是我太懦弱无能，没有阻止父亲，也没能保护好二弟，如今，也是我贪心不足，妄图打破牢笼，让三弟失去挚爱，还卖了三弟。”
“珠珠，对不起。”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萦绕心头，心脏闷痛闷痛的，透着丝丝缕缕的酸涩。
对不起。
她从来没想过从谢家人嘴里听到这三个字，可听到时，也并不如想象中的开心。
甚至有些难过。
明明她该高兴自豪的，她终于报仇雪恨了，高高在上的大伯被她踩入泥泞，谢家也快倒了。
可怎么也笑不起来。
她挣扎着爬起来，冷笑连连。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欺辱我这么多年，如今给一个糖，就想我原谅你？”
“做梦吧！”
“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都不是你伤害我的理由！我永远不会忘记谢家倾注在我身上的伤害欺辱！”
从最初的冰冷，到最后的怒吼。
谢大爷神情动容，没有反驳没有辩解，本来也没什么好辩解的。
只是道了一句。
“我明日就死了。”
谢曦和呼吸一窒，仿若重拳砸在棉花上的感觉，她很不喜欢这个感觉，她宁愿他拼死抗争，哪怕再给她几刀，她也欣然接受。
不该是这种软刀子。
“大伯，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今日找我说了这么多，应该不只是想缓和关系叙叙旧吧。”
谢大爷上前一步，拍了拍她的肩膀。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别太想多。”
谢曦和咬牙切齿道：“你哄傻子呢！”
谢大爷笑了笑，没计较她的失礼。
“珠珠，云舒是个好孩子，看在谢家养育你十五年的份上，照顾好她。”
谢曦和翻了一个白眼。
“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不要废话那么多，趁着你还没死，说点实在点的行吗？”
“为什么明知死路一条，还非要去找死？”
“是不是有人逼迫谢家？”
谢大爷眼皮子一跳。
“除了皇族，谁还能逼迫镇国将军府！”
谢曦和急眼了。
“皇族没逼你造反啊！”
“大伯，你就不能说实话吗？”
谢大爷瞥了她一眼，凉凉道。
“听不懂也好。”
谢曦和更糊涂了。
今天发生的事儿，本就让她的信念受到巨大冲击，接二连三的真相更是打击得她抬不起头，脑袋混乱无比。
偏偏大伯还说些似是而非的话，让她本就不聪明的脑袋瓜子成了浆糊。
“大伯，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也许我能保你一命呢！”
谢大爷无动于衷，似是不信。
谢曦和急忙证明自己。
“沈太傅承诺我了，只要你戴罪立功，便可以饶你一命。你难道不想带领谢家再造辉煌了吗？你忘记祖父临死前的遗愿吗？”
也不知道哪几句刺激到他，谢大爷勃然大怒。
“闭嘴！”
谢曦和缩了缩脖子，又不肯放弃。
“明日就是大姐姐的婚礼，你难道不想看着她幸福安康吗？若是你死了，大姐姐便是罪臣之女，去了傅家还不知道被人怎么欺辱。”
谢大爷摇头。
“不会，荣珩会拼死护住她。”
谢曦和无奈了。
“傅荣珩自身难保，您没看到傅国公妄图培养傅青云，取代他的世子之位吗？”
谢大爷轻笑道：“不当世子，未必是坏事。”
谢曦和都快疯了，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没好气道：“大伯，你不能告诉我缘由，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明日到底想做什么？”
“你既然知道我的所作所为，难道会不知你的兵权已经被架空，那数万兵马并未受你指挥。”
“仅凭谢家侍卫，你又能做什么？”
“活着不好嘛？”
谢大爷攥紧了拳头，眺望着窗外的晚霞，眼神凌厉锋利，像是一把剑誓要捅破这天，改变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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