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是可以，也应该软弱的。哪怕只是暂时的，哪怕只是在人前卸下一点防备。
可当那股情绪真的涌上来时，我却发现——我根本不知道要和谁说。
帐篷外的风依旧在呼啸，吹得帆布一鼓一鼓的。火堆燃烧的气味混着雪腥和金属，带着一种闷闷的焦糊味。
我听着那声音，想说点什么，可舌头像是被冻住，什么都说不出口。
我看了看阡陌。他也在看火。那双眼睛一如往常的平静，却有点太安静了。他不问我，也不问自己。
我们就这么彼此沉默，像两块被冰封在雪下的石头——紧挨着，却隔着整片冬天。
我再次吞下那些心事。
那感觉很像在吞下冷雪，带着微微的疼。吞进去之后，胸口空荡荡的，仿佛什么都没留下。
坐在帐篷里，我不敢看外面。风声太像哭声，灯影太像火光。
可我又不敢不看。
总觉得，只要自己不去确认，某种可怕的事情就会悄悄溢出，把我整个吞掉。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心理。是逃避，还是本能的戒备？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一条绷得太紧的弦，一旦放松，就会彻底断裂。
风吹动帐篷的一角，光影一晃，我的视线被刺得一痛。
那一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了叶霖。
他站在雪地里，背光而立。手里仍握着那块金属餐盒，姿态端正，目光冷得像刀。光线在他脸上投出深浅不一的阴影，像是把他分成两半——一半是人，一半是某种更冷的东西。
我屏住呼吸，几乎以为他真的在那。可眨眼的瞬间，什么都没有了。只剩那片灯光在晃，火堆在外头噼啪地响。
我靠回帐篷壁，闭上眼。在脑海里，那张被血污和寒光割裂的脸，依旧清晰。
有时候，我觉得——他不是离开了，而是，根本就没走。
身体仿佛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那种感觉并不突兀，却足够让我从恍惚中清醒。
下一秒，一个怀抱包裹了我。
隔着厚重的制服，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温度，不炙热，也不黏腻，只是稳——
一种从背脊传到心口的稳定。
那是阡陌。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安静地抱着我，手掌在我肩胛骨处微微用力，像是要让我记起，这里还有一个可以倚靠的地方。
他的气息很浅，几乎没有味道。我闻不到柑橘香，也没有熟悉的植物气息。可我却清楚，那就是他的味道。
那种带着一点寒意的温暖，属于他，也只属于他。
我们就这么靠着，帐篷外是雪光映出的白亮，风拍打布面的声音一点点变轻，好像连这片冰冷的星球也在刻意放慢呼吸。
我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不喜欢那种需要被安慰的模样。那种软弱让我觉得陌生，像是被剥去盔甲后的赤裸。可与此同时，我又无法抗拒——
我喜欢他。喜欢这一刻短暂的抽离。喜欢那种“什么都不用想”的空白，哪怕只是一瞬。
那怀抱不是避难所，只是让人得以喘息的片刻空间。
我闭上眼，听见自己的呼吸一点点变稳，心口的跳动和他的呼吸若有似无地贴在一起。
雪光从帐篷的缝隙洒进来，淡淡的，几乎透明。
落在他制服的肩头，也落在我的发上，融化成一点温热的水痕。
什么都没有。
只是靠在那里。靠在他身上。短暂，却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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