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间眼皮掀开一条缝就看到周禀琛那张沉醉的侧颜。
再一睁眼，就对上周禀琛身后姚易枫那张扭曲狰狞的脸，他正举着石头就要朝周禀琛头上砸去。
那凶狠的眼神，石头还未落下，强大的恨意似都能把人的头骨爆开。
我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一个翻身将周禀琛扑倒，用自己的后背迎上狠狠砸下的石头。
姚易枫眼见我挡在周禀琛身前瞳孔骤缩，想收回手，却收不住力道，眼睁睁见手中的石块砸在我的后背上。
“咔嚓”一声脆响。
他甚至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当场，一口血就从我的口中喷了出来。
周禀琛瞳孔震荡，灵魂也跟着这一砸四分五裂起来。
他拿过他褪下的宽大毛衣给我穿上，颤着手帮我擦拭唇上的鲜血，“初愿，初愿，你会没事的……”
我想撩起眼眸看他，可我只觉得浑身都疼，像是散架般疼得我要晕死过去。
整个后背的脊椎骨像是断了，原本疼痛的下半身阵阵发麻，好像都不属于我的身体。
我眯眼艰难看向双眸通红的周禀琛，想同他说句话，却发现一张口，口中的鲜血就不断涌出。
“不要，你别睡，初愿！”
周禀琛抱着我撕心裂肺喊着，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也听到刚刚那声骨头碎裂的声音，而且我这状态，压根就不对劲，好像痛到了极点，浑身都在抽搐。
他抱着刚刚失而复得的我，惶恐得宛如失去一切，一声声哀嚎着，凄厉的哭喊声冲撞在整个山洞，如地震山摇般传遍整个山谷。
姚易枫手中的石头掉落。
刚刚的他有一股要找到我的气力强撑着，现在，他就像是被人抽走灵魂般跌坐在地。
他双眼无神地看着我缓缓闭上眼，伸出双手不断颤抖着。
曾经的他杀过无数人。
但他没想到，他会杀我！
看着我闭上眼，他整个人从地上爬起，疯了般往山洞外跑去。
山洞外是撕咬成一团的毛茸茸动物，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好几只金豺。
可他却不管不顾在雪里奔跑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直升飞机的轰鸣声。
他顿在茫茫的雪地里，好像失去了方向，周遭的一切都在旋转，而他站在原地又哭又笑。
他想起姐姐初次捡到他时，他是第一次来到国内，在陌生的环境里为了做任务做躲在目标人物家里的床底下饿了三天三夜，才将人杀死。
可是他完成任务后，却被告知不能回去了。
他就这么被T派来的人抛弃在一处同样满是白雪覆盖的公园里。
T对他说，他要活下去，就必须换个身份生活下去。
那个深夜，他站在雪里，看着雪一点点淹没他的小腿，好像感到一种解脱。
年仅七岁的他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个头都比别人小，但眼神却如一个经历沧桑的成年人。
他觉得没意思透了。
来之前，他刚杀了陪伴他长大的金豺，甚至在T的怒斥下麻木地将它生的一窝小金豺扔下了悬崖。
T更是用哥哥的命让他辗转在不同国家里杀人。
小小的他，站在那个异国他乡，觉得不用回到那个噩梦般的地方也挺好。
他想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
他想，死前会不会看到妈妈的身影？
如果可以，他想临死前也做一个有妈的孩子。
他仰头身子向后倒去，一片寒彻入骨的雪将他包裹，他却感到无比安全。
他想如无数小孩那般有个小小的家，里面有妈妈，还有温暖的壁炉。
桌上有热乎乎的饭菜，而他，吃得肚子撑撑的，去书房里安静地做着作业。
在雪地里，他望着大雪一点点将他覆盖，好像真看到了这美好的一幕幕。
不用想着怎么杀人，怎么不被人发现。
手里拿的不再是刀或枪，而是属于孩子的笔和玩具开心地长大，美好而又平静。
后来的时光里，他的确实现了这些愿望。
在他意识迷蒙之际。
他的姐姐梳着一个高马尾站在路灯底下，俯身逆着光看他。
她好像身披万丈光芒的仙女，将他拉出了雪地。
他的梦逐渐变成真的。
他和她有了家。
家里有了热腾腾的饭菜，有了温暖的被窝，有了笔，学会了笑，学会了哭。
儿时他把她当作母亲。
再大一点把她当作姐姐。
现在，他把她当成心爱的女人。
他想把所有的爱都给她，可他却一次次伤害她。
一如当初那般，他差点杀了疼爱他的哥哥，杀了如玩伴般的宠物。
如今。
他又亲手杀了他的姐姐！
他伸手，看着自己这双杀了不知多少人的手，又哭又笑。
最后，他张开双臂，一如七岁那年，整个人向后仰去，跌入那冰凉刺骨的雪里。
他伸出手，对着虚无的空气，好像在触碰十三年前姐姐伸向他的那只手。
“姐姐，你带我走，好不好？”
一片雪花落入他的眼中，模糊了他的眼睛。
“咯吱咯吱”的踩雪声由远及近。
他在一片漫天飞雪中，伸出的手也终是无力地垂入那片冰雪中。
在闭眼前，他好像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一如当年姐姐那般俯身看向他。
“姐姐！姐姐！”
他呢喃着，却终是在杀死姐姐的绝望中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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