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辆车，女人和孩子一辆车。
青石板路高高低低，大马车颠颠颠颠簸簸。
涂晶晶坐在刘桂兰怀里，叽里呱啦的问东问西，终于咬到了舌头，老老实实的哭了起来。
她自己哭，想不起有出息没出息这种事情来。
刘桂兰特别喜欢这个粉雕玉琢自来熟的外孙女，一边晃悠着哄着，一边道:“外孙女别哭，回家外婆给你冲白糖水喝。”
涂晶晶哭的更厉害了，原来外婆家最好的东西是白糖啊，那玩意她早就喝够了。
人的心态不同，看待事物的眼光也不同。
闹心的人听了小孩哭会更加的闹心，高兴的人听小孩哭如同喜剧片里的插曲。
涂晶晶看自己哭亲妈不管，便张着手冲前面喊：“爸爸，我要坐你的车。”
涂志明早着急了，立即让赶车人停了马车，然后跳下马车把闺女抱到了前面那辆车上。
马车继续前行，刘桂兰笑着问秀芝，“你男人对你好么？”
秀芝看了眼赶车人的背影，回答道，“一心一意的对我，从没打骂过我一句。”
马湘兰用手拢着车上的大包，问道，“你生了俩闺女，他没不高兴啊？”
秀芝笑着道，“没有，他高兴着呢！
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特别喜欢闺女。
再说了，我俩才多大啊，一门心思生下去，就不信生不出个儿子来。”
“说的有道理！”马湘兰点了点头。
涂晶晶到了涂志明怀里立即不哭了，跟一旁的李从军搭话。
“舅舅，你好矮啊，比我爸爸矮了这么多！”
涂晶晶两手一伸，比了个夸张的距离。
李从军尴尬笑着道，“哪有那么多？顶多比你爸爸矮个十几公分。”
这年头南北身高颇大，尤其山区里的人，吃不好穿不好营养不够，个子相对要矮得多。
李从军身高一米七，算是川人当中个子比较高的了。
涂志明对涂晶晶说道，“‘秤砣小，压千斤，辣椒小，辣人心’。
舅舅个子没爸爸高，可是学习比爸爸强多了。
舅舅参加过高考，爸爸都没参加过。
大闺女，你知道什么是高考吗？”
涂晶晶举手道：“我知道，高考就是考大学。”
一车几人都笑了，不过有人笑得很尴尬。
李青山道：“这丫头真聪明，我觉得比咱家梅冬瓜懂事的多了。”
一听见“梅冬瓜”三个字，涂晶晶来了精神，转头问道，“外公，哥哥叫‘梅冬瓜’吗？”
李青山笑着道，“哥哥不叫梅冬瓜，哥哥叫李红兵。梅冬瓜是外号，四川孩子都有一个外号。”
“外号是什么？”
“外号就是除了名字之外再起一个名字。”
“那舅舅有外号吗？”
“有啊，你大舅舅叫狗娃子，小舅舅叫干豇豆。”
涂晶晶立即叫道，“狗娃子！干豇豆！”
涂志明赶忙纠正道，“不能这么称呼长辈，外号是小时候叫的，长大了就要叫本名了。
你只能喊舅舅，知道了吗？”
涂晶晶脆生生的回答道，“知道啦！”
转而她又问道，“姥爷，我妈妈小时候有外号没？”
“有啊，你妈妈叫……”
不知怎么，这话被后面马车上的秀芝听见了，她赶忙扯起嗓子喊：“老汉儿，莫给她讲。”
众人看秀芝的紧张模样，齐声全都笑了起来，笑声绕着山路盘旋，荡出去好远。
李青山趴在涂晶晶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涂晶晶立即得意的冲着后面的马车喊道，“妈妈，我知道你的外号了，你小时候叫‘舔碗匠’，对不对？”
秀芝抱着涂莹莹，气急败坏的喊道，“涂晶晶，不许你再提，小心我揍你！”
涂晶晶小声道，“爸爸，妈妈回了四川，变得好凶啊！”
涂志明也发觉了，看来有家人在身边就是不一样啊，自觉底气足三分。
马车在李青山的指引下驶入了一个村子，前面有河，后面有山，几十户土坯木板合建的房屋分列在山路两侧。
路上遇见人，李青山便笑着招呼过去，马车最终停在了一栋古旧的院门前。
李青山道，“到家了！”
众人下车，七手八脚的把东西搬进了屋子。
马车走了，马湘兰去邻居家领回了自家的孩子。
之后是乡邻的探访，李冬梅和李秋菊的爹妈、王桂芳的爹妈全都来了。
秀芝把帮着冬梅、秋菊、王桂芳捎回来的东西一一奉上，惹来了亲朋好友的无尽艳羡。
热情得寒暄，殷勤的问答。
涂志明和秀芝两个当赤脚医生，见过太多的人和事，自然不虚，应对得体、各自满意。
涂志明头次登门，自然是最高规格的招待。
晚上，李家倾尽所能准备了一桌子酒席相待。
秀芝很久没吃过家乡的味道了，吃的十分香甜。
涂志明把带来的好酒拿了出来，和老丈人、大舅子、小舅子三人喝了一个痛快。
吃过晚饭，秀芝把包全都摆在了屋子当中，对一家人道，“这些东西一半儿是志明哥买的，一半儿是乡亲们送的。”
她看了眼涂志明，眼睛红红的继续道，“其实依着我不用买这么多东西，可志明哥说这么远回来一趟，要好好孝顺一下爹妈亲近一下兄嫂，我就没硬拦着他，让他买了。”
她先拖出两个包，道，“这两个包里全都是衣裳！”
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身蓝布工装，一件红色羊毛衫，放在了马湘兰的手里。
“嫂子，这是给你买的！”
马湘兰喜出望外道，“这怎么说的，大老远的还给我买衣服，我，我不能要。”
说是不能要，却把东西抱的紧紧的，唯恐秀芝把东西再收回去。
秀芝见状笑了笑，说道，“我在家的时候嫂子对我最好了，我临走的时候你把结婚的红围巾都给了我了，这点东西就是表表心意。”
接着她又拿出一套衣裳、一套棉袄交给了刘桂兰，“妈，这是我给你做的棉袄，您别嫌弃！”
刘桂芳热泪盈眶的，“嫌弃啥啊？我闺女长大了，都给我做衣裳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
十二包的东西呢，吃的喝的穿的用得啥都有，秀芝不厌其烦一一打开，全都送了出去。
一直送了小半夜这才送完，李家人从老到小是个个欢喜，人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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