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阵前见到了容易。
昔日温顺地跪伏在他脚下的少年，如今骑在马上，噙着他熟悉的笑容看着他，眼神中是顽劣也是挑衅，还带着赤裸裸地征服欲。
地狱魔马，白骨嶙峋，身披锈迹斑斑的青铜战甲，阴森诡异，看着腐朽不堪，实则强悍凶猛。
“少君。”
容易在马上欠了欠身，随意而又敷衍，语气也是轻佻：“多年未见，少君容颜依旧，让我好生想念。”
清音少君座下龙马和它的主人一样，优雅美丽，平静的看着对面的魔马。
马上的人亦是清清冷冷，不见有任何感情波动：“容易，我跟你走，但是山海卫，我都要带着。”
“不可能。”
少年眯起眼睛，眼神变得阴森：“除了你，踏入地狱的天族，我见一个杀一个。”
“那你先杀了我。”
白色龙马上的人神情平淡：“天族欠你的，我还。但是，你若想动他们，那是做梦。”
“你为了他们威胁我？”
容易拧眉，声音也冰冷。
“我没有，你知道我不会威胁你。”清音少君的声音也是冷冽的，“容易，他们不会威胁你。”
“好。”
年轻的魔王一锤定音：“我同意，你的人，都带来，我养得起。”
“他们不用你养。”清音少君的脸色不虞，清冷的眸子暗了暗，“容易，你动他们一下试试。”
“呵，开个玩笑嘛，少君这么紧张作什么？”容易嗤笑一声，脸上又挂上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
“少君乖乖听话，我不会为难他们任何人。”
“我懒得和你废话。”清音少君冷冷地看他，有些来气，“天宫封闭后，我便跟你回去，在此期间，双方休战。”
“好啊，都听少君的。”
容易笑容散漫，看着懒洋洋地：“少君说什么，我都听，少君可还满意？”
有病。
清音少君在心底骂了一句，拨马往回走。
果然他当年就不该心软，将翎羽给了这小混蛋。
如今倒是处处缚手缚脚了。
可……
就算不给他翎羽，难道他就舍得弄死他了？
不也一样吗。
到时候，还要他费心费力，与天族为难，去保护魔族，更累。
如此也好。
魔族自己做了他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而已。
他担心的……
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少年，心里从来都没有过他……
他失了翎羽，失了真心，还……
少君的背脊挺直，背影在斜阳下拉的很长。
但清音少君并没想到，最终的阻挠会是天君。
十日后，他递上去自请去魔族的折子被退了回来。
与诏令一起来到山海卫的，还有一个传诏使团，都是神殿最强大的四翼天使，一进营地，就围住了主帐。
大帐内，使团领官拿出了天君诏令。
诏令很简洁，寥寥数语，只有一个意思：宁可战火不停、宁可山海卫全员战死，绝不将他送给魔族。
拿到手谕的时候，清音少君有些头痛：“君上何必如此。”
他不愿意与神殿撕破脸皮，但若是非得走到这一步，他也不是不敢。
“君上看重少君。”
传谕的天使笑容满面，有些谄媚：“少君乃是我天族继承人，未来的天君。您本可以帮助天族，剿灭魔族，又何必非得受这等屈辱？”
“君上不放我，不过是怕我将来助纣为虐罢了。”
清音少君看着面前笑容谦卑的四翼天使，神色冷漠：“不然，你手中拿的，又是什么？”
“少君果然眼明。”
来传话的天使仍是满脸堆笑，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把银色的匕首：“天君有令，若少君执意不归，属下可先斩后奏。”
“斩？呵，有趣儿。”
清音少君冷笑一声，眉眼犀利。
……
……
山海卫的驻地，忽然发出剧烈地爆炸声。
“什么声音？”
容易正斜斜的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脖颈上的金翎羽，听到响声，猛地坐直。
“是山海卫。”无名皱眉。
“山海卫？艹，清音！”
容易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清音少君还在营中，一时心惊胆战，还不等无名反应过来，容易已经冲出了营帐。
一出门，看清山海卫的情况，他呆住了。
山海卫的大营主帐已经被掀翻了。
阳光下，清音少君白衣胜雪，手中一杆金色长枪，将一个四翼天使死死压在地上。
他的身形笼罩在柔和的金色圣光中，看不清模样神情。
只有背后的五副羽翼，压迫的人喘不动气。
“十，十翼？”
跟在容易身后冲出来的无名震惊地看着光晕中那团模糊的影子，人都有些傻了：“王上，您，您知道这事儿吗？”
“我，我不知道啊。”
容易也有些傻了，摸了摸胸口发烫的金翎羽：“我以为，他只是六翼金羽……”
这人，居然比他还能装！
怪不得他的翎羽能压制那些天使到那种程度……
这他妈谁是对手啊。
容易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过于鲁莽。
他还没被打死，当真是少君对他爱的深沉啊。
山海卫中，人都从营地里陆陆续续的冲了出来，将前来传谕的使臣团团围住。
光晕中的虚幻的人影高高在上、不可接近，清冷的声音空灵缥缈：“告诉君上，我身为天族，不会做背叛族群的事儿，但若是再逼我，我也不保证，那个位置我不会提前去取。”
“少，少君……”被长枪压着肩膀按在地上的四翼天使瑟瑟发抖，“属，属下……”
清音少君低头看了一眼掉在他脚下的那把附灵匕首，冷笑一声，隔空将那匕首攫在手中，随手一丢，扎在那天使翅膀上：“带着你的匕首，滚吧。天门若是不关，我回去之时，便是改换朝堂之日。”
“是，是。”那天使捂着血流不止的翅膀，带着使团几个天使消失在营地中。
清音少君的羽翼收起，周身的光晕也缓缓散去。
他隔着被炸坏的营门看着对面的漂亮的小魔王，笑了笑，然后在容易怔愣的目光中，他向前走了一步，身子一软，失去了意识……
余光最后看到的，是他漂亮的小魔王脸色苍白，闪到了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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