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带着星灯这么走了？”堤喀问。
袁孟和迟缓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愿意就这样扔下他们，所以我坚持带着他们走了。但返程速度变得很慢，我们要照顾全队的人，而星灯维持时间所剩无几，大家都很心急，途中又发生了很多事故，所有人都筋疲力竭。你们可能想象不到那种绝望……每一天都有同伴死去，无论如何都走不出迷雾，留下来的人也疯的疯，伤的伤，到最后漫天的白雾就像是一座坟墓。”
“而摧毁一切的，是我们返程第十天时遇到的灾难。迷雾引发了一场大范围的精神漩涡，具体原因我无法告知，但我肯定，这是我们此生能遇到的最恐怖的冲击，我们的伤就是在那时候留下的。我们在其中沦陷了整整三天三夜，噩梦用刀把自己捅得遍体鳞伤才在濒死时找回理智，而后我又为了避免变成迷雾的傀儡戳瞎了一只自己的眼睛。但该怎么逃出去，我们谁也不知道。”
“直到第十二天，噩梦独自扛住了整个精神漩涡，以他当时的力量，他可能只扛得住半个小时。我提出和他一起面对，但他坚决不同意。”
说到这里，袁孟和如同被哽住，久久没再言语。
堤喀托着下巴，问道：“所以你就扔下他一个人跑了，让他用命帮你换一条生路？”
“……”袁孟和闭着眼，默认了。
长久的沉默过后，堤喀看向寻望：“你觉得他应该走吗？”
“我没办法替噩梦回答这个问题，我只是旁观者。”寻望过了片刻才说道。他没想到老师曾经历过这样的故事，独自一人在九死一生的末日里坚持，恐怕很难熬，他甚至想象不出来他是怎么逃出来的，如果没有陈医生……他还会活着吗？
但有一点寻望很确定，对步鸣鷟而言，如果自己的牺牲能为同伴开出一条生路，他可能直到生命消散的那刻也会带着满足的微笑。
堤喀耸耸肩道：“就是这样，你情我愿的，我也没什么好说哦。况且，我们的清道夫已经得到报应了，没有了噩梦，逃生也变得很艰难吧，连力量都失去了才勉强逃出来，还要一辈子活在愧疚里，啧啧，很难受吧。所以，我不会拿你当赌注，怎么样，开心吗？”
袁孟和扭过头去，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说出这件事，他像是松了口气。但寻望却莫名觉得他还有未尽之言。
既然放过了一个人，堤喀的加注也随之水涨船高。
转眼间寻望手里就只剩下五百万筹码，面前的筹码从满满一箱，变成了两小叠。
他的手握着桌沿，指腹用力得发白，仿佛是急了。
归泓同样面沉如水。
他看过双方牌面，才叹道：“还是堤喀赢。”
堤喀嘿嘿一笑，双手捧起自己面前堆成小山的筹码，天女散花般抛洒了一大捧，“感谢款待啊，利安德小先生。可惜，下一把你就要输光了，希望你承受得起后果。”
“不到最后，谁知道结果呢？”寻望呼吸有点乱。
堤喀双眸一眯，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但愿你真的是这么想。”
“对了，既然是最后一轮，我们规则再变一下吧。”她数了一下寻望剩下的筹码，从自己的筹码里抽出五百万推了出来“在发牌前就all in，然后把牌一次性发完，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寻望信手将自己的所有筹码一股脑推了出去。
“你不会生气了吧？”
寻望皮笑肉不笑：“没有。”
归泓手速很快，两人说话间，一共9张牌就已经放在了桌上。这次寻望很确定，孙世荣代表的是J。
堤喀为这场表演，送上了一个当之无愧的皇家同花顺。他很肯定，他们一定都在某个层面上也是“红心”，毕竟一场表演如果不能做到尽善尽美，而是只用一个普通的顺子来结尾，未免不符合堤喀此人的调性。
“我都说了这么多了，现在你来吧，由你来结尾。”堤喀双腿一前一后地晃动着，宛如一个出来玩乐的小女孩“我们见风使舵的红心J，他是什么人？听完前面这么多故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寻望心下一沉，闭着眼将所有故事过了一遍，不过几秒，他就想到了关键。
他看向袁孟和，缓缓开口：“你们的‘极焰调查队’，不止十个人对吗？你们应该还有第十一个队员吧？”
“啊哈，消失的第十一人！你果然也想到了啊。”堤喀惊喜地一拍手。
袁孟和浑身一震，吃惊地看向寻望。
寻望冷声道：“按你方才所说，你先是不愿意扔下‘他们’，噩梦显然属于‘他们’，而后来你又说，‘我们’要照顾所有的人，当时噩梦已经精神受到影响，认不出你们的真假，显然不好照顾人。所以，你和噩梦之间，应该还有一个特殊的人吧？一个一直跟着你，还鼓动你牺牲噩梦，一起逃跑的人。”
“……是，”袁孟和瞪大了眼睛，猛地回头打量起已经改头换面的孙世荣“你是说，他就是……是小十一？”
孙世荣发着抖低下头，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见状，袁孟和哪里不知道他就是自己曾经的队友，他胸膛起伏了好几下，才勉强开口：“我之后确实又来了一个队友，当时我们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就像我当时叫清道夫，而噩梦是噩梦一样。我们都叫他小十一。他有特殊的能力，能感受到地球的磁场，不论在哪里，都能准确地找到方向。而且，他人很热情，说以前在医院打过工，很擅长应急处理。噩梦就招他进了队。在队伍里，他主要负责寻路和后勤工作，我们都很信任他，又因为当时他年纪最小，我们就把最重要的星灯都交给他保管，这样出了事他还能带着星灯逃跑。”
“等越来越深入失雾区，我们每个队友之间的联系都被砍断，我们没有办法相信彼此的身份。小十一负责保管星灯，他是受影响最小的人，所以我们就指派他充当我们之间的联络员。”
袁孟和说着一顿，面上浮上一分犹疑，紧接着演变成隐隐的怒意：“难道说……是你假传噩梦和我的话？！难道，是你离间了我们，让我们以为对方都不需要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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