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不仅周丽丽彻夜未眠，村里太多人都在翻来覆去睡不着。
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当然也包括阿明。
“阿明，你睡着了吗？”身侧的姐姐传来一声呼喊，让阿明思绪万千。
阿明家，阿公阿婆离世的时候，阿明还没有出生。
爸爸也在阿明上初中的时候意外去世了，如今只剩下一个五十多岁的有些智力问题的妈妈，以及一个双腿截肢的，生活不能自理的阿姐。
阿明早早的辍学接过家里的担子，村里的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了，但阿明不能去，他也去不了，他只能在村里照顾阿婆和阿姐。
姐姐又问了一句：“阿明，你睡着了吗？”
“嗯......”阿明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姐姐自然听出了阿明的不悦，他轻轻叹口气：“阿明......姐姐的声音有些哽咽。”
阿明的心猛地一抽，无尽地悲凉从脚底窜起，笼罩着他整个人。
他转过身，看到身侧躺着的姐姐，和陶然姐差不多的年纪，却满脸的沧桑，眼神无光，姐姐也何其无辜，当初那场意外，不仅带走了他父亲，姐姐为了救他，还失去了双腿。
他抬手擦去姐姐脸上的泪痕，腿往姐姐那边靠了一点，突然，一阵潮湿隔着秋裤传来。
他赶紧起身，打开灯，阿姐满脸的通红，又羞又愧疚的表情，更是惹得阿明心里一痛。
阿明将只有半截身躯的姐姐抱起来，放到干燥的位置，快速地换了床单，给姐姐擦掉了眼泪。
“姐，对不起。”阿明声音中有太多愧疚，他今日心不在焉的，竟然忘记睡前照顾姐姐排便了。
姐姐叹口气紧紧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阿明将姐姐重新放到床铺上，苦笑一声，自己在奢望什么。
他和丽丽本就不是同个世界的人，他一直都知道丽丽有一个颇有本事的哥哥，从一开始他就不该奢望的，他这个泥潭，不该拉着丽丽来一起陷入。
想明白了，阿明只觉得一阵轻松。竟然睡着了。
翌日。
天还灰蒙蒙的，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周丽丽以为是村里人来送行，穿上拖鞋便往门口走去。
“啊！”她忍不住惊呼一声，“阿敏姐。”
门外的阿敏，双手由于在地上摩擦变得血肉模糊，渗人得很。
虽然是冬天，可阿敏的额头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着急赶路，竟然密密麻麻的汗水。
“阿敏姐，你怎么来了？”周丽丽顾不得太多，费力将阿敏抱起来，放到客厅的沙发上。
听到声响的张婆婆也醒来了，看到这一幕，也觉得触目惊心。
周丽丽赶紧去拿火炉来，又拿出家里的日用医药箱给周丽丽的手清洗消毒。
阿明家离自己家，步行不过10分钟。可对于阿敏来说，却不知道走了多久，痛了多久。
“丽丽”，阿敏看着仔细为自己清理伤口的丽丽，呢喃道，“丽丽，姐知道说这话很自私，我们家情况你也知道，阿明那孩子嘴笨，他喜欢你，可......”
丽丽心疼地打断了阿敏的话：“阿敏姐，你是为了这件事......阿敏姐，你这是何苦呢？你怎么能这样伤害自己啊。”
阿敏愣住了，她没想到丽丽会是这个态度：“丽丽，你不喜欢阿明吗？姐不是故意让你为难，姐只是希望，你给阿明留个念想，他太苦了。”
这时陶然也被外面的动静吵醒，走出房间看到阿敏受伤的手，心中一惊。
丽丽看向阿敏，目光坚定：“阿敏姐，我跟阿明一起长大，小时候我被欺负，是阿明一直在我身边保护着我长大。我......喜欢他，可我不希望他觉得我是在怜悯他。”
阿敏瞪大了眼睛，她不知道向来大大咧咧的丽丽竟然这样心思细腻。
丽丽接着说：“我希望有一天阿明能自己想明白，到时候一切自会有答案的。”
门外再次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周丽丽抬步走了出去，打开门，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阿明哈着雾气。
让丽丽的眼眶有些模糊。
“丽丽，我姐......我姐在你......家吗”阿明满脸写着焦急。
周丽丽回过神来，侧了侧身：“在里面”。
阿明急忙冲进屋内，看到姐姐手上包扎的纱布，眼里满是疼惜与自责：“姐，你怎么这么傻。”
阿敏微微一笑：“阿明，姐只是想着今天丽丽就走了，姐舍不得她，想来看一眼，道个别，让你担心了。”
阿明望向丽丽，丽丽的神情淡淡地，望向远处。
阿明心中五味杂陈，他走向丽丽，沉默了几秒开口道：“丽丽，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丽丽爽朗一笑：“我俩还说这些做什么？倒是你，没良心的，要不是阿敏姐过来了，你是不是打断躲着，连句告别话都不说。”
阿明深吸一口气，走到两步，靠近丽丽面前：“丽丽，你这次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村里你不用担心，我照看着，愿你前程似锦”
丽丽抬起头，伸出右手放到阿明胸前，眼中含泪：“阿明，再见！”
阿明伸出手，握住了丽丽的手，她的手冰凉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打了个颤，不由得握得更紧了一些：“丽丽，再见！等会我就不送你了，我先带着我姐回去了。”
丽丽点点头，不再多说。
阿明正要去抱阿明走，张婆婆推出来一个轮椅：“这个，你们带回去，我反正也不在家，暂时用不上了。”
阿明没有拒绝，将阿敏抱到轮椅上，推着姐姐往家的方向走去。
周丽丽在门口看了许久，直到阿明的阿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她才擦了擦眼角，往屋子里走去。
“嫂子，吵醒你了吧？再回去睡会吧。”周丽丽劝道。
“也睡不着了”陶然漫不经心地答复，“阿明家的情况竟然是这样的。”
陶然没有想到性格那么开朗的阿明，竟然有这样困难的家庭条件，在这样苦难的日子中长大，阿明还能那样活泼开朗，也实在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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