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天静静地听着，他能感受到父亲心中越发汹涌的愤怒，如同地下奔涌的熔岩，如果不是强大的自制力压制，伏广此时早已失态。
伏天也被这股情绪所感染，不知不觉中，心中就燃起了一团怒火。
但他也只能仅限于此，因为他的情感，全部寄托在他所爱之人身上，他对这个世界并不关心。
呼——，伏广深吸一口气，调整一下呼吸，再次讲述着六道院的机密。
“那些被六族暗地里研究的血融他们，六族将他们视为试验品，只关心他们身体数据等各种指标，早期还进行过许多人体实验，现在，那些书籍还在六道院的资料储藏室里保管着，其黑暗与血腥程度令人发指。”
“为了培育出目标对象，他们控制那些被洗脑的血融使们到达合适的年龄和修为后再次进行繁育，以求培育出更加优良的血融使，十五年前突然出现的第一位五级血融使就是这样诞生的。”
“为了减轻压力，同时控制六道院，他们将这些被洗脑的人投送到六道院，而我们也不得不接纳他们，而这些人许多虽然恢复过来，但仍有不少人因为被长时间洗脑，选择倒向六族，最终，在二十年前你师父公然对抗六宗的导火索下，六道院成为如今分裂成六部一院的状况。”
“我们知道这是六族的阳谋，是用来将我们彻底分裂的，但我们没有办法，只能接受，只能一步一步地拖延，期待有一天能改变这一切。”
伏广看着眼前一言不发的伏天，知道他在想什么，也知道他只是共情，还无法将这些作为自己前进的目标，于是再次说道。
“天儿，你知道吗，你的妈妈，梦研，她曾经也是研究院被控制培养的一员，众多实验体中的一个。”
“什么？！”
伏天一下站起身来，桌椅被掀翻在地，茶水飞溅，精美的瓷杯被摔得粉碎。
伏天的身高与坐着的伏广刚好相平，他直视着父亲平静的面容，心突然狠狠地揪了一下，疼痛到难以呼吸。
“爸，你是说，妈妈她，曾经也是实验体。”
伏天咬着牙问道。
“嗯。”
伏广点点头，眼中带着追忆的神色。
“十三年前，在做完带你的陆姨回六道院的任务后，我又接了一个任务，是妖族境内的一个研究所发生动乱，实验体受到影响，还跑掉一部分，研究院无法维持下去，于是叫我们六道院去收拾残局。”
“我因为师父的原因，接触这类事很早，有经验，于是收到命令，作为领头者前往研究院，组织人员安抚运送工作和逃跑者搜寻工作，也就是那次，我遇到了你的母亲，吴梦研。”
“她也是逃跑者的一员，还是一个人逃走的，当我找到她时，她在一片花海蹦蹦跳跳的，鲜艳的花朵围绕在她的周围，美丽的蝴蝶随着她跃动，她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一样。”
“后来我问她当时在干什么，她说在跳舞，哈哈，那实在算不上舞蹈，只是伸展四肢。”
“但即使那样也很美。”
伏广想起当初的趣事，嘴角忍不住上扬，但很快也恢复平静。
“当时她看到我，没有说话，没有逃跑，只是双眼无神，呆呆地看着我，没有说话，面对我的询问也没有回答，只是在我靠近时在我的脸上摸来摸去，打量着我，像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稀奇玩具。”
“天儿，你知道吗，你的母亲从小就在那研究所待着，那里只有冰冷的仪器，安静的房间和一群双眼无神的人，有孩子，有少年，有青年。”
“他们从来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从来没有人关心过他们，对于那些研究者来说，他们只要活着，识字，能交流，能觉醒成功然后修炼变强，在未来诞下子嗣继续提供研究对象，这就是他们的全部价值。”
“我们这些文明的生命啊，总能运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去做更能伤害同胞的事，不堪入目。”
“或许正是因为师父接触得多了，才会一点点陷入绝望，最终变得如此极端吧。”
伏天听不进去，他的脑海里只有之前父亲说的母亲是实验体的那句话。
‘实验体、培养、折磨、控制、绝望……’
这些词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掀起滔天巨浪，不断摧毁着他的理智。
‘他们怎么敢的，他们怎么能……’
‘毁灭他们！’
“天儿。”
伏广平静地唤醒伏天，带有穿透力的话语直接在伏天的灵魂世界里响起，强行驱散他的所有念头。
伏天从魔怔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全身都出了一层汗，直接一屁股坐倒在地。
“控制自己。”
伏广凝视着伏天的双眼，带有魔力的声音平复着伏天心里翻涌的情绪，使他冷静下来。
“妈妈没问题吗？”
伏天的声音有点哑，他重新坐到伏广扶起来的桌椅上，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神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有啊，怎么可能没有，那些痛苦的回忆岂能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伏广的声音也逐渐拔高，但神情始终保持冷静。
“所以你妈妈昨天才会失态，所以我才会对师父说的话如此生气。师父冒犯的，不仅仅是你的妈妈，更是与你妈妈有相同经历的人。”
“天儿！爸爸和你说这些，不仅仅是想告诉你，你妈妈的故事，我想让你明白，你妈妈在这一类人当中已经是遭遇算好的人了，而像这样的惨剧还不知道有多少。”
“如果我们无法为我们这类人取得自由，如果我们无法实现我们的梦想，即使我们一家人幸福美满，那下一代人、再下一代人、之后的所有血融使，将继续忍受这些痛苦，直到这条路成功为止，或者我们不复存在。”
“所有，我们必须成功，你明白吗？”
伏广目光灼灼地看向伏天，他知道伏天只是因为自己才选择这条路，他并没有足以与爱家人一样的动力去完成这件事，但伏广希望，他至少能有更多的动力去做这件事也好，哪怕只是将这件事作为自己的梦想去实现。
伏天没有搭话，他只是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直视伏广，声音平静地问道。
“爸，那些人研究培养想要制造出的，和你们口中的奇迹，就是我，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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