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那天，月考成绩下来了。
比起前几次，邱朗朗的进步不算明显。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触到了天花板，到了现在这个程度，越往上走越艰难。
黑板上的倒计时来到“165”天，连平时比较闹腾的几个学生都沉寂下来。
校外的小商业街张灯结彩，低年级的小孩们热闹地准备着新年晚会。可这一切和高三生都没有关系，他们的教室自带高压气场，一进门如同跨入结界。
期末大考即将来临，谁有心思惦记什么圣诞节。
倒也不是完全没人惦记，邱朗朗中午从食堂回来时，在座位里发现了一颗“平安果”，装在绿色的透明包装袋里，封口处有一枚银灿灿的小星星。背后的卡通便签纸上写着：祝健康、进步。
没落款，只有一颗圆滚滚的红色爱心。
邓臻看见邱朗朗举着个苹果发呆，立刻来了精神，撕掉便签，拽着董岱筹和邱朗朗两个人直奔他们的老据点。
还没走到地方，她八卦心难耐，嚷嚷着问：“邱朗朗，你快交代！是不是学委？！”董岱筹也抽出那张小卡片好奇打量。
邓臻和孟梦算是挺要好的朋友，她自认熟悉孟梦的笔迹，可凑着头和董岱筹一起研究了半天，也不能确认：“好大一颗爱心哦！这得算表白了吧？！”
邱朗朗其实心里有个猜测，但既然是没可能的人，他自然不会宣之于口，白白让人家女孩子被议论。
“别乱讲。没看见人家就是祝我健康嘛，”他吹了吹台阶上的土，转身坐下，指指自己脑袋，“这保温杯到底是大修过的，你俩也应该赶快给我买个保平安的果去。”
邓臻笑得不行：“成！我一会儿就斥巨资给你整一个去！”
几人没再纠结这事，反正都出来了，难得透口气，索性各自拿出手机玩起来。
楼下不知哪个班正在排练节目，唱了首邱朗朗没听过的歌，挺欢乐，末了，大家齐齐一声吼：“奔哥，Merry Christmas！”
邱朗朗笑了，王奔是他们三中挺有名的一位数学老师，很受学生欢迎。
笑着笑着，他笑不动了……
邱朗朗滑动屏幕，找到那个名字，指尖久久悬停在对话框上。
没办法骗自己，实在是太想念。 删来改去，他最后终于发出干巴巴的一条信息：【裘力哥，圣诞快乐。】
“我知道了！”邓臻不知受了什么启发，突然一转身，瞪着邱朗朗。
“你又知道了。”董岱筹低低笑了声，轻弹了下邓臻的大脑门。
邓臻神秘兮兮地靠近些，食指抵着鼻尖，小声问邱朗朗：“是李问云！对不对？对不对？！”
静了片刻，邱朗朗说：“不知道，也不重要。我......”
邓臻和董岱筹等着他说下去，邱朗朗却恍惚了一瞬，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
指腹摩挲过屏幕上那道长长的裂痕，麻痒的触感牵动心跳，一股莫名的冲动忽地顶上喉头。
邱朗朗握紧手机，几次深长的呼吸后，他微微转身，面向两个好朋友，平声道：“我，不喜欢女孩。”
一片死寂。
小小的转角空间如同被施了魔咒，邓臻和董代筹都愣愣盯视着邱朗朗，张着唇齿一动不动......
“哐当！”楼道转角处传出一声闷响，像是垃圾桶被撞到的动静，邱朗朗随意扫去一眼，坐着没动。
“你你你你，你什么意思？！”半晌，邓臻终于发声。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邱朗朗浅浅地笑。
陡地，邓臻跳起老高，举起拳头对着董代筹一通猛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信我！你还不信我！”
邱朗朗一时间不明所以。
“听见没？听见没！还骂我腐！”邓臻一张脸憋得通红，小拳头一个劲往董岱筹头上招呼。
忽然，她的手顿在半空，而后一下子抱住正狼狈护头的董代筹，幽幽侧过脸，小小声、颤巍巍地对邱朗朗说：“大大大头，大头是我的！”
邱朗朗：“......”他双手捂住脸一通闷笑，最后甩下句“谁稀罕”，逃跑了。
邱朗朗一口气跑到操场上，顶着寒风冲刺了一把四百米，也没能将胸腔里的火熄灭，心脏剧烈地跳动，像是一张嘴就能蹦到手心里。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很想说出来！
他撑着膝一口口喘息，再一次打开微信，他将镜头对准冬日里萧索的操场，连同自己的呼吸一并发送给裘力。
既然无法克制，那么，干脆就向自己的内心投降吧！
即便力永远都不回应，即便等待他的，很有可能又是一场漫长无果的暗恋。
可怎么办呢？
他的心太小，只够容下一人。
上一世、这一生，都只能是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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