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戴着耳机，邱朗朗这一声“力”喊得嘹亮无比。
裘力整个人僵住，抬起的手臂悬停在半空。
面前的人似乎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慌乱地扯掉耳机线，小小的喉结上下滑动，好半天才弯起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干干地笑了声，嗫嚅道：“力......哥？裘力哥......”
裘力垂下手，紧握成拳，几个呼吸后才勉强平复下那阵心悸。
这世上，曾经也有一个人那样呼唤他，以无声的方式。
裘力没作声，偏偏下巴，率先往前走去。
身后，邱朗朗嗒嗒嗒跟上，结结巴巴地解释：“那什么......不，不能全赖我......是，是齐姑姑总喊你‘大力’......”
裘力脚步一顿，邱朗朗一下子撞到他身上，揉揉鼻子对上裘力上挑的眉眼，小声说：“每次她这么喊，我都想接一句‘出奇迹’......”
裘力的面部肌肉抖了抖：“所以？”
邱朗朗轻咳一声：“所，所以，我就告诉自己‘不能大’、‘不能大’，然后就只剩‘力’了......对不起了啊，裘总。”
啊啊啊啊，什么鬼！邱朗朗现在恨不得一头撞在大柳树上！他只是习惯了称呼他‘力’呀......
裘力盯着他沉默了一瞬，然后说：“喊我名字就行。”
“啊......不，不好吧，”邱朗朗犹豫，试探着在嘴里叨咕，“要不我喊你裘哥，裘大哥？力哥？大力哥？”
裘力有点无语，打断他的排列组合，斩钉截铁道：“裘力。”
“那就‘裘力哥’吧！”邱朗朗说。
“......随你。”裘力垂低眼眸，大步往家的方向走，他的声音依旧很低沉，语调却温和下来。
真好听啊，邱朗朗摸摸耳朵，忽然就笑了，他清了清嗓子，朝着前面喊：“裘力哥！”
那声音清脆、乖巧，透着浓浓笑意，邱朗朗喊完自己都是一愣。
裘力果然也应声僵了半秒，差点走成了同手同脚。
邱朗朗笑弯了眼睛，追了两步才留意到裘力手里一直提着个白色礼品袋，上面印有盛山的LOGO，看上去里面好像塞了不少东西。
“哦呦，你俩咋赶一起了呢？”齐梅正好端着个锅从院子里出来，老远就笑着和他俩打招呼。
“齐姑姑！”邱朗朗跑过去，伸手要接齐梅手里的东西，“送爷爷那去？”
“嗯！爷爷过寿，一起吃。”齐梅侧身躲了下，“瞧跑这一身汗！先回屋洗把脸。”
邱朗朗一愣，脑子迅速反应了下阴历日期，还真是爷爷生日！可他，什么也没给爷爷准备啊......要是早一两天想起来，至少能抄一遍《心经》帮爷爷祝寿。
他一时间想不出有什么补救措施，耷拉着脑袋往屋里走。尽管他知道没人会怪他，甚至没人会期待他要送什么贺礼，但还是禁不住有些懊恼。
用冷水洗了把脸，邱朗朗呆呆站在门口，想等裘力一起过去。
不一会儿，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邱朗朗应声抬头。
裘力换了件燕麦色的休闲衬衫，下摆利落束进腰里，从邱朗朗的角度看过去，他整个人英俊挺拔，持重又不显刻意，额发半掩的暗色眼罩给这种成熟外表增添了份难以接近的神秘感。
“怎么？”裘力走到邱朗朗眼前，在他双眼间扫了个来回。
“没，”邱朗朗揉揉鼻尖，“走吗？”
“嗯。”裘力低沉应声，随即往邱朗朗手里塞了个冰凉凉的小东西。
邱朗朗低头，看一眼，眼睛立刻睁得大大的，他抬起头冲裘力笑，大眼睛一下子又弯成两道月牙。
还没到午饭时间，齐姑姑和李慧在厨房忙碌，爷爷一个人坐在佛堂里，手里正拿着个什么东西在摆弄。
“爷爷！”
邱朗朗一进门就喊，无比自然，裘力脚步一滞，偏头看他一眼。
“诶！”爷爷应，扭头看向裘力，等着。
“......爷爷。”裘力闷声喊人。
“哼。”
裘力：“......”
邱朗朗想笑，忍住了。从前就是这样，不爱喊人，但大约因为总是跟在一个真哑巴身边，并不显什么。
裘力往前走了两步，拆开手里的盒子，单掌托着递到爷爷眼前。
他连句好听的话也不会说，可爷爷眼里那股子“嫌弃”立刻就消散了，双手接过佛音钵左右端详，又拾起一旁包了绒布的桃木棒轻轻敲了下，厚重深沉的音色在佛堂里回荡开来。
爷爷一下子就笑了，眼角额稍的皱纹里都透着欣喜：“这个好！这个好！哪里请的？”
“五台山，一千八。”
“噗——”这回邱朗朗是真没绷住。
爷爷狠狠剜了裘力一眼，最后自己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邱朗朗赶忙把自己手里握着的小东西也奉上。那是个陶瓷摆件，一个小和尚念经念到打瞌睡。
爷爷握在掌心里把玩，笑呵呵道：“这个有意思，摆在这里陪我念经吧。”
邱朗朗悄悄冲裘力咧了下嘴角，而后指指刚才进门时爷爷在玩的那个东西：“爷爷，这是什么呀？”
“呵呵，”爷爷笑着捡起来，打开开关，RGB一顿狂闪，“高级华容道，雨晴丫头送我的，说让我没事儿玩玩，预防老年痴呆。”
“雨晴？！”邱朗朗都没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惊讶说出了口。回家以来，他还一直没见过雨晴呢。
“啊，我小孙女，裘力大伯家的那个小的。”爷爷给邱朗朗介绍，“可机灵个丫头。”
邱朗朗配合竖起大拇指：“这个好，您孙女真会挑礼物。”他竖起耳朵听外边的动静，没听到什么，便问：“大伯他们今天也都过来了？”
老爷子的神情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随即一边摆弄着华容道，一边状似不在意地说：“雨晴丫头一早来过了，说是有个小学同学正好今天要嫁人，陪我说了会儿话就跑去喝喜酒了。”他没提其他人，摆摆手道，“本来也不是啥大生日，咱就随便吃个饭，不管他们。”
虽说乡里确实有说法“七三八四不过寿”，但大伯和裘耀祖至少也该过来看看爷爷啊，毕竟岁数在这摆着，老人的生日过一次少一次了。
邱朗朗微微皱眉，下意识去看裘力，只见裘力拿着桃木棒，垂眼一下下轻敲佛钵，没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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