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潇然整个人都被捆了起来，嘴巴里塞着布条，一双眼睛却是清醒的，清醒地听着他们父子两个的交谈，听着百里子钦令人痛心的过往。
四目相对之间，两个人同时只有一个想法：心疼对方。
心疼对方的遭遇，破烂一样的人生。
百里子钦看着宁潇然的眼睛，瞬间就落了泪，委屈，憋闷，还有连累了他的自责。
“宁潇然，你听到了吗？仙儿去和亲都是我害的。”
“宁潇然，对不起，我也害了你。”
宁潇然看着百里子钦同样是眼眶通红，许多的话想要对他说，看着他这个样子，多么想要去抱一抱安慰。
“阿钦你知道吗，许多人为了保护我死了。”
原来早在一个月之前，皇上就已经派人控制了小院中的人，不仅赶走了风宜安，半封闭了风满楼，还强迫沐霞按照皇上说的办，一封一封地给百里子钦回信说宁潇然一切安好。
宁潇然被关在一间屋子里，仿佛在等待审判。
给百里子钦知道的一切都是皇上安排好的假象，宁潇然并没有安好，葛天一也并没有从医仙谷回来，就连大黑都还在去送信的路上没有在身边。
宁潇然每日都独自坐在没有光的小房间里，整个人都呆滞了。
直到三天前，一队人马冲进小院要绑走宁潇然，沐霞在反抗之中倒在了血泊里，眼睁睁看着宁潇然被带走。
等宁潇然恢复意识，他就在这个柜子里，浑身酸软无力地听着皇上和百里子钦的对话。
“好一个眉目传情。”皇上揶揄的口气说着，“你们许久未见，想必有许多话想要说吧。”
“叮当”一声，皇上将什么东西扔在了百里子钦的脚边。
他低头看过去，目光骤然收紧，地上正是宁潇然当初第一次杀人的那把匕首！
那时候百里子钦救了宁潇然，偷偷带走了那把匕首，明明在梨落堂里藏得好好的，怎么会在皇上的手里？！
“很眼熟吧？”皇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百里子钦和宁潇然说，“朕原本以为这是你的物件，可上面刻了一个鬼字，想来应该是宁潇然的东西。”
接着，皇上换了一副面孔，目光阴冷下来，宛如地狱的恶鬼一般低语：“子钦，宁潇然也算替朕除了鲁安，有功之臣，朕特许你亲手杀了他，留一个全尸。”
一句话让百里子钦缓缓回头看向台阶上方的皇上，眼神中隐藏着浓浓的杀意。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皇上起了杀心。
如今书房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动手杀了皇上，带着宁潇然远走高飞，也不是不可以！
“百里子钦，你若是有胆量，就用匕首杀了朕。”皇上看出来百里子钦眼神中的愤恨与杀气。
他话音刚落，殿外就响起了一阵稀稀疏疏的脚步声，窗户上映出一排排的人影。
想必书房已经被团团包围住了，如果皇上没能活着走出去，那想必也不可能让别人活着走出去。
“是你亲手杀了他，还是让外面的人将他乱箭射死。”皇上目光中带着疯狂，继续低语，“你会选择哪一个呢？”
百里子钦绝望地回头看向宁潇然，没想到后者居然是出奇的平静。
这个平静的目光却狠狠扎进了百里子钦的心里。
“子钦，你若是此刻亲手杀了宁潇然，朕就立刻拟好遗诏，传位于你。”皇上诱惑着百里子钦说，“你想清楚了，你失去了那么多，还失去了最亲爱的妹妹，若是此刻因为宁潇然一个人放弃你这么多年来的谋划与理想，值得吗？你若是登上了皇位，你远嫁和亲的妹妹，也会受到庇佑的啊。”
是啊，百里凝仙若是有一个做皇帝的兄长，想来也会被人多多高看善待的。
百里子钦的内心挣扎极了，他的确筹谋多年想要登上权力巅峰，为得是不再受人胁迫，不再被欺负，可以保护自己爱的人。
可如今，为了皇位，他要失去所爱之人……这个皇位还值得吗？
他低头看看脚边的匕首，再抬头看看窗外整齐的人影，最后目光落在宁潇然的脸上。
怎么办？
谁能告诉他怎么办？
宁潇然今日真的非死不可了吗？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甚至想要绝望地喊救命……
四目相对，宁潇然通红的双眼中居然带着笑意，甚至鼓励。
他知道今日自己必定要命丧皇宫，如果可以，他希望是百里子钦来动手，来结束他痛苦的一生。
百里子钦垂眸看向脚边的匕首，泪也跟着砸在地上，他缓缓弯腰，修长的手指捡起地上的匕首紧紧握在手里。
他甚至有种刺入自己胸膛的冲动。
“做出决定了吗？”皇上隐隐兴奋期待地看着百里子钦说，“是你亲手杀了他，还是让外面的人杀了他？子钦，想想你失去的一切，想想你一直以来的目标，为了一个人放弃至高无上的权利，根本不值得！”
百里子钦紧紧握着匕首，抬眸看向宁潇然，一点一点靠近。
“刺下去！”皇上忍不住催促，“身为王者，就不能心软！更不能有软肋的存在！今日你不杀他，来日还有别人要杀他！刺下去！”
百里子钦举起匕首，呼吸都放缓了，整个人感觉到无边的麻木。
他将刀尖对准了宁潇然的胸膛，缓缓移动似乎在寻找着最合适的地方。
宁潇然看着表情麻木的百里子钦，眼神中没有怨恨，他也承受了太多，这混乱痛苦的一生，就此结束，帮百里子钦最后一次，也算这人间没有白来一趟。
“快啊，刺下去！朕立刻亲笔写遗诏传位于你！”皇上兴奋地看着百里子钦，期待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爱人，成为一个没有软肋的，心狠的人！
百里子钦握着匕首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呼吸变得干涩，胸口同样的位置传来一阵刺痛感。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让刀尖偏离位置，甚至双手握住手柄。
再看一眼宁潇然的双眸，泪止不住地落下，泪痕因为剧烈的颤抖而变得弯弯曲曲。
他双手握紧匕首，一点一点用力，用力将匕首往宁潇然的身体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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